我在原地喘着粗气，一种极致的窒息感笼罩全身，我没经历过死亡，不知道人在临死之前是不是也要经历类似的挣扎，如果是，那简直是太痛苦了。
另外三人在离我近在咫尺的地方反复喊我，我都听见了，但我想回应却回应不了，他们想靠近我也靠近无能，我们处的很近，却似分别在不同的时空。
缓了好一会儿，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我又不由自主向上看去。
赫然发现杜明月的上方竟然是老师！
这是我完全想象不到的，一时间对老师的愧疚与想念涌上心头，不自觉朝前迈了两步，口中呢喃：“老师，您还好吗？为什么您也会出现在这棵树的树叶上？”
刻照片的人很考究，他甚至在雕刻的时候都注意了阴影的处理，这让老师酱黑色的脸在树叶上比别人的脸都显得暗淡，他眯缝着眼睛直视我，似乎下一秒就要吼出声：“你这混小子让你别往门后看，非得不听，这布套幸亏没摘，不然咱俩都得玩完！”
干涸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我多想老师真站在我面前重新对我吼，吼一百嗓子我都不烦。
看着看着，树叶上再次传来短片。画面上他竟然穿着一身道士服，扎着一个道士头，看上去有模有样。
怎么他的影片里，竟然不是我们在废弃大使馆最后的场景？难道不都播放的是这个人死前的画面吗？
我狐疑的继续看去，道士模样的老师拿着拂尘，穿梭在一片盛世繁华的古代街道里。街道上的行人你来我往，全都着晚清服饰，整条街的热闹程度堪比当代的集市，人流量令人咂舌。
老师一脸的悲天悯人，好似俯身看透世间天下事的佛祖一样，认真的在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的脸上打量。打量了几个人之后，他忽然从拂尘上揪下一根毛，不动声色的放入那人的脖梗，之后再继续往前走。
从街头到街尾，他都在重复这个动作。被他留了毛的人一个都没有察觉，我瞪大了眼珠子用力看过去，眼球好像突然变成了高倍显微镜，画面被无限放大了N倍，完整又清晰的呈现在视野中。
我也终于看清了，被他留了毛的人，全部都是参与屠杀杜明月的家丁和相关参与人员！
看到这儿我好像猛然明白点了，这棵鬼树似乎有某种时空记忆的能力，能够把树叶上的人的前世今生都记录下来，我看到的关于老师的画面，可能是上辈子他所经历的，他在每一个参与的人身上留下记号，所以才能在今世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并帮他们面膜改面！
换句话说，鬼树就像我们现在的档案一样，每一张树叶都是一个档案袋，照片用来区分谁是谁，而树叶的存储量更是惊人的不得了，每一段记忆都被存储在里面，甚至堪比现在的电脑档案！
我不由倒吸凉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高约百米的鬼树分明就是一个巨型档案室！那么能铸造这棵树的又是谁呢？
恐怕这世间无人有这等本事，说不定只有阎王爷才有这种能耐了吧？
或者说这鬼树的根基其实是通往地府的，地府也鸟枪换炮了，生死簿已经不局限于用大手册大毛笔来登记生死，谁的时辰到了，谁上辈子干啥坏事儿了，需要这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都不用搬一堆生死簿来回翻，只要派黑白无常来鬼树这里，把眼珠子对准树叶一看，此人的生平都用视频方式传送到它们眼睛里，简直比平板还牛逼！
想到这儿，我忽然没来由的好奇起来，想要知道我的前世今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哪世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也被像自己这样的屌丝看来看去呢？
目光不由得在树叶之间来回细看，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自己的。心想也是，这辈子人还活着呢，生死簿上出现那岂不是要坏菜？
又看了几片，目光冷不丁停在了其中一片上面，那上面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脸。
方虹！
我好不容易平稳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方虹也死了，她的照片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但不知是心里拒绝她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我看着她的照片突然不敢继续往下看了。
我在怕什么呢？是怕看到她死前的画面，还是怕看到什么我不想看到的画面？
不管在怕什么，方虹美丽的脸庞还是转换成了视频。我看到一条潺潺的护城河上，她紧裹着大衣倚在桥上，似有千思万绪不能言说。冷风吹动她柔顺的秀发，看得人顿起保护欲，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细细呵护。
就在这时，一团乌漆麻黑的黑影从角落中窜出，片刻都没停留就朝她横冲直撞了过去，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黑影是什么，方虹薄如纸片的身影突然一歪，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护城河下栽了下去！
等等！方虹不是自杀！她是被某种力量推下去的？
那黑影是谁？它为什么要把她推下去？既然她是被推下去的，她又为什么要对我说她是放不下对我的情愫，不想嫁给不爱的人，为情自杀的呢？
我的脑袋好像被谁突然狠狠扎了一把银针，一跳一跳的疼。思绪一下子牵回洗浴中心的那天夜晚，戴着斗篷的那团黑影狠狠掐着方虹的脖子问：“你用自己有双重性格这样的谎言，骗那小子去给你找铃铛的事情，就不怕被他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鬼树呈现的东西到底是虚晃的，还是现实？
我已经分不清了，眼睛不自觉在那些树叶间来回打量，就像扫描仪扫描纸张一样迅速。无数毫无关联的碎片全部挤进了视线中，我眼睛发疼，想要把速度放慢去看，但眼睛此时就像不是我的一样，我根本控制不了。
这些碎片有关于熟知的人的，也有些毫无关联的人的。上一秒我看到白凡跳进逆转神潭，下一秒就看到富伯在与鬼魅抗衡，再下一秒又看到漫天飞舞的黄土，以及策马奔腾的军队……
这些碎片像被人狠狠揉碎打乱的拼图，一股脑全部摊在我的眼前。我感觉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了沉重的身躯，重重朝地面上栽了下去。
在栽下去的瞬间，我看到一团浓黑似墨汁的黑雾，正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从我们刚才进来的洞穴中窜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