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土胖子的手吓得赶紧缩了回来,就算没到阴间之前,我也听过各种关于地狱里的传说,当然彼岸花的传说也在其中。
相传黄泉路旁漫山遍野开满了红艳艳的彼岸花,它们像鲜血一样嫣红一片,有着天使的样貌魔鬼的灵魂,它们能在不知不觉间摄人心魄,不管你生前是什么身份,都有可能栽在它面前,因此也有魔鬼之花的称号。
我俩仓皇四下看了看,果然这条通天大道的两侧开满了数不尽的彼岸花,其数目之多,范围之广,是我这辈子都没看见过的量,要不是脚下还踏着一条路,我真觉得会直接被这广袤无垠的花海所淹没。
我咽了口吐沫,扭头问婆婆和老师:“刚才宫守三婆的意思,您二位明白是啥意思不?”
婆婆和老师对视了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倒直接双手一抬:“小子,前方路途不是我二人能去的地方了,你俩自我保重,切记不要冲动,不要再干大闹鬼门关这种事情了。”
我心里一沉,但还是恭恭敬敬给二人鞠了个躬:“晚辈知道了,您二位的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没齿难忘,如果日后能够再见,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定当赴汤蹈火!”
婆婆和老师点了点头,几乎同时后退,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也飞速闪进彼岸花的花海里,片刻之间就没了踪影。
“这……咋走了呢?”土胖子起急,碰了下我的胳膊,“好不容易碰到俩牛逼的助阵,这下好了,接下来咱咋办?”
我摇了摇头,望着远方说:“不知道,但生前他们已经帮我够多的了,在阴间有阴间的规矩,他们只是小小的押送鬼差,刚才要不是宫守三婆来解围,估计事情会往无法控制的地步发展。到时候别说职位保不住,怕是要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个赌注太大了,我赌不起。”
土胖子叹了口气:“也是,你小子这一路遇到的离奇事儿不少,要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贵人过来帮忙,估计你早死了。也不能可着同一群人宰不是?”
我点点头,说话间,一股极为芳香的气味飘过来,土胖子伸着鼻子闻了闻,不由感慨:“真香啊!”
我眉头一拧,赶紧捂住鼻子:“既然彼岸花有勾魂摄魄的能力,那颜色气味很可能都有,咱们千万不能闻!”
“我靠!对啊,差点又中招!”土胖子赶紧用袖子捂住鼻子,“那接下来咋办?”
我刚要说话,忽然从花海的远处亮起了一道幽绿色的光束,一个汽车的影子正缓缓朝这边驶了过来。
这阴间也有汽车?不会是接孤魂野鬼上路的吧?
我小声说:“咱俩躲到一边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刚过一道关又来一道卡。”
土胖子点点头,四下张望了一下,这道路太宽阔了,除了彼岸花海根本无处躲藏。情急之下我俩捂着鼻子跳到花丛里,探出半个脑袋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这汽车比普通汽车要开的慢,而且四个轮子根本没转,就像不沾地直接在空中飘着一样,没有发动机的声音,只有灯光在前面引路,看上去十分诡异。
它从那一侧拐了个弯,缓缓驶入大道,一点点朝着我俩的方向开了过来。
我俩都很紧张,生怕被人发现抓去别的地方。虽然早晚都要去通过十八层地狱,不然永远无法接近阎王殿,但至少现在我们谁都没准备好,得有个心理缓冲才行。
汽车的绿光很暗,只能把车头与道路间很短的距离照射个大概齐,这种氛围让人窒息,我俩大气都不敢出,在心里祈祷它赶紧开过去,不要在这边耽误一秒。
可谁知,当它开到我俩藏身的附近时,缓缓停了下来。
!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我俩赶紧往下欠欠身,但刚欠了一半,土胖子的眼珠子却像被钓鱼线勾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紧了面前的汽车!
我一愣,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不由浑身一颤,最前方的车窗里探出一个老爷子,他正盯着我们的方向看,嘴角微微笑着,伸出一只枯槁的手对着我们打招呼。
“爷……”土胖子刚要大喊,我赶紧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强行把他按在了花丛里。
没错,招手的老爷子正是土胖子的爷爷!
但说是他爷爷却又有些不对劲,因为这老爷子的魂魄根本不如托梦时说的,在经历着火烤烹煎的酷刑,也没有被一刀一刀像割羊肉片一样削的惨烈,他完全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倚在窗口,就像个普通跟团出游的老头。
但越是这样,越证明有问题!他当年可是挖坟盗墓的典型,虽然死了好多年了,但也没有理由有优厚待遇坐着小汽车逛花园吧?
土胖子呜呜两声,想要挣脱我跑过去,我卯足了全身的力气边压制他,边伏在他的耳边提醒:“你爷爷有问题,你看他笑起来的样子渗人不?咱们不能过去!”
土胖子抬眼瞟了一眼,又是呜呜挣扎,而且我恍惚一看,他的眼角竟然滴下泪来。
这家伙重情,对家人对朋友都没的说,之前在医院得知自己死了,再也没办法照顾家人的时候,也哭成了泪人,现在也是。
我想到之前他爷爷丢失的尸体,到最后也没找到,土胖子一直很内疚,如今就让他看到自己的爷爷在车上对着他招手,他却要装作没看见一样躲在一堆花里,岂能让他不激动?
我俩互相制衡着,周围的彼岸花簌簌狂抖,我知道车上的人肯定看见了,但此时过去当真是没路可走,硬着头皮也得撑下去了。
然而这时,幽绿的大灯突然熄灭,整条路上连最后那点残存的光影都没了,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一阵儿时的歌儿来。
“昨日你家发大水,裤衩背心满天飞,你妈会游泳,你不会。你妈游到北戴河,你呀游到茅房坑……”
思绪一下子拉扯到小时候,当时新鸳鸯蝴蝶梦很流行,不知道是谁篡改了这种歌词,就在半大小子堆儿里传开了,当年的我、二壮和土胖子有一阵就像着了魔,逮谁跟谁唱,完了还哈哈大笑,没少挨家长的打。
长大后的我们,早就忘了歌词,二壮去城里打了工,我和土胖子虽然在一个村,但也各有各的事情,再也没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在一起玩闹过,二壮找我们只会跟我们炫耀自己赚了多少钱,要带我们去哪里见世面,而在他死后,我找土胖子只会让他跟着我四处犯险。
我们仿佛一瞬间都长大了,但却变得自私了,虚荣了,小时候那种真情实感反倒越来越少了。
我的眼眶有些湿,再看看土胖子,他也悄悄落了泪。如果能回去该多好啊……
这时,汽车上黑洞洞的窗户里又探出一个脑袋,他傻乎乎的对着我们笑:“胖子,源子,走啊!今儿王麻子老爹进医院了,他家的西瓜地肯定没人看,咱们去偷俩又大又甜的西瓜去!”
我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珠子使劲看,见窗户里趴着的,竟然是二壮。他还穿着小时候那件小马挂,兴奋的对着我们招手。
“来了!”我和土胖子应了一声,一蹦三尺高的朝着汽车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