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敏珞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相握着,握得紧,她告诉自己不要慌。
这是自己想要的权势,既然生了意图,那就要一路走到黑。
惊吓也罢,戏谑也罢,都死过一回了还怕这些笑话做甚,做人还是做鬼,不都很明朗的事吗?难道非要变成鬼再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这话有屁用,活着的时候不懂得用脑子想,死了才用脚趾头决定脑袋,那不就是活该?
这么想着,心安下来,不再紧张,她从容不迫的等着,不抱期待,也不怕后果。
当即挺直了腰板傲然挺立的站在大堂上,她面对着门口天光云影,看见绵延十里的红毯,都不知道刚才是如何走进来,感觉这条路好长,自己也真是够能忍,走了那么长的路不觉得累,还觉得这是条路繁华多彩的路,它比黄泉路还要鲜艳令人着迷,这儿有荣华,权势,让人沉迷,她不会不想要,而她想要,自然要付得起代价。
夙家的几位爷,在座的身份最尊贵的就是二爷三爷四爷,听说五爷和七爷不在这,他们在寰城,很不愿给晚辈面子,所以不愿来参加婚礼。
萧敏珞之前花了不少银子找人去打听夙府的情况,关于夙寒渊的消息买不到,但是夙家的大抵状况还是能够买到相关。
夙家人丁兴旺,光是几位爷,就能组成一大门派。
其中权利最大的属夙家大老爷,他是老大,排首,地位不用说,本事也不用讲,不过六前去世了,只留下一位夫人张氏,在管理家中大小事。
她接手了丈夫掌持着的权利,夙家上下多半听她的,她把夙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至于底下的几位叔叔,也就是大老爷的弟弟们,即夙六公子的二叔三叔四叔们,他们手中权利各相不平衡,比如说三叔四叔,他们只能居住在晋城的夙府,寰城那边没有他们的落脚地,至少在大府里,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反倒是年纪小的,辈分低的五叔六叔在家中地位高崇,他们掌握着最重要的财政大权,当然上头还有老太太坐镇,他们就算想造反也得顾及一下老人家的面子。
萧敏珞为了研究夙家的关系图,废了一大本子,最后把书烧成灰烬,只余叹,大世家破事真多,然而她还要投身进去参与纷争,这才是要命的。
眼下站等着新郎出现,她左盼右盼翘首以盼,脖子都发酸了,也没看见那行踪不定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郎。
那边,坐着的夙三爷开口,他道,“萧姑娘,看今日情况,怕是要你受委屈了。”
萧敏珞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想,萧姑娘?我都走到这里了夙家还不愿认新娘,你们的心思可见一斑啊,想着忍不住要冷笑了,夙家真是高傲,也怪不得这些人,站在高处久了,哪还记得底下还有一大群人天天想破脑袋赶着往上挤。
脸上毫无波澜的,她收起心底里的冷嘲,转身面对夙三爷微微作礼问,“不知夙三叔此话怎讲?”
夙德镇观察着不卑不亢的新娘子,看得出这新娘子不简单,她靠着一双眼睛,不用任何人介绍就认出了在座的夙三爷?这么说她见过他?或者嫁过来之前暗中派人调查了?
萧敏珞想,没醋,我派人去查夙府了,这是肯定的,总不能我嫁入什么样的地方还不能打听一下吧?
反正也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们不都以为我是个无脑上赶着吗,那我浑水摸鱼也没什么错,老话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座的谁人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夙德镇随口问,“你如何看出我是三叔,也许旁边这位才是三叔呢?”
萧敏珞笑不露齿,举止得体自然,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她道,“夙家是高门大户,有时候在街上走过被人瞧见实属寻常,而侄媳儿无意中望见再听旁人说起,只要记忆不差,总该记得。”
她说的,翻译过来就是:你们夙家几位爷又不是闺中大小姐,外人若是看见了也没什么奇怪吧?莫非你们无脸见人,说是出行都乘坐轿辇,可我常听说,世家的很多人,不管是大老爷们还是三四岁稚儿,都喜欢去名动天下的酒楼茶楼喝上一杯?难不成夙府例外,你们天天缩在自个家里?
萧敏珞心中腹诽,就想着这是没事找事,想让我露出虎头蛇尾让你们看笑话,也不问问我又如何瞅着你们那些盘算重新推演。
夙德镇抚了抚胡须,盯着很是不简单的侄媳儿,眼里藏不住的阴鸷,闪烁过眼睛里,流露在脸上。
这人的性子表象,其实跟随心思走,人心里想什么,表面上会体现出来,而人一旦藏着的心思多了,必然掩不住那些恶性气息。
萧敏珞看得出这位夙三叔在找茬,他们不在乎侄子能不能完婚,他们在乎的是夙家多了一个人,她会给夙家带来什么?
看他琢磨着的样子,明摆着想退亲,一是瞧不上萧家,二是这侄媳儿有手段,新郎都没有出现,她还敢独身前来,换做其她家姑娘,早就委屈的扒下盖头说不嫁了。
说起来,人最怕的就是深藏不露吧,谁也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人是鬼,是敌人是朋友,也许哪天自己就死在这么一人手上也说不定。
按照二爷的意思,这门亲事能不办就不办,非要办,也要保证能压住这凭空出来的小辈,决不允许她作妖。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夙家不就是一个女人在做主?她厉不厉害且不说,就怕自家人向外,然后夙家渐渐的分崩离析。
想当年大哥糊涂,他纳的妾室摇身一变成了夙家的女主人;而今他的儿子也糊涂,非要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哪怕全家人反对,他也要一意孤行。
当年大哥埋下了祸端,如今不可能再答应让他膝下所出的儿子又造一起灾祸。
萧敏珞隐隐有些猜测,也许夙家今日娶亲之事,实乃夙寒渊一人之事,全家上下根本不同意,而夙寒渊做事独断专行,他想做什么由不得外人来决定,所以今天这些参加婚礼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祝贺的。
这么想,也不知自己是可怜还是可悲,往后的路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走了,想要单靠一个夙寒渊,如何对抗并排而列的世家?古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她要凭一己之力撼动他们夙家,这就是白日做梦啊?
这么想着脑子混乱起来,心情很是复杂,一心想着靠夙家,但不确定能否成功。
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并非靠一人之力撑起,自然也不会单凭一人之力就可以颠覆,他们沉淀多年,此中的文化底蕴和权势魄力,非金银财宝能换取交易,若是轻易颠覆,那么也称不上是世家了。
据说如今掌持着夙家上下大小事务的人是张氏,即是新郎的养母,她是妾室,不是正妻,但深得夙老爷喜爱,夙老爷走后,她在夙家坐上了大位子,近几年,夙家几位爷忙着争权夺利,他们逼张氏把权放出来,但她偏不,反而拿得更稳狠。
萧敏珞想着府中的恩怨,那边的夙德镇挥挥手,让人拿东西上来。
那是一只鸡。
旁边一人抱着一只鸡上来,他们要她和一只鸡拜堂,那些个在话本里才有的情节,今天要发生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