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岚想起来，又怕吵到夜归，所以只能一点点、小幅度地动作，将自己从夜归的怀里退了出来。
夜归想了想，还是装作睡熟的样子，一点点将她松开。
许久之后，叶思岚终于是站在了床边上，她穿好鞋子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出了寝殿。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两排长信宫灯依旧燃着。
安静的空气中偶尔冒出火花“哔啵”的声响，灯火照不进的角落里一片黑暗，让叶思岚觉得似乎那里随时都能跳出什么怪兽来。
她抿了抿唇，在这鬼气森森的大殿中轻唤了一声：“春雪，秋桃，来见。”
片刻之后，春雪秋桃的身影就快速从殿后走了过来，站在殿下。
二人行礼问安之后，春雪低着头问道：“主子深夜唤婢子二人，有什么吩咐？”
叶思岚的视线从春雪身上一掠而过，她问道：“你们二人，在本王殿中伺候了多久了？”
“回主子话，婢子二人本是前任鬼王的侍女，您继任之后，婢子二人便留了下来。”
“额，那便是有段时日了。本王平日可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春雪秋桃对视一眼，皆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可还未待她们说话，叶思岚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冷意便倾泻了出来，“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本王？！去给冥君通风报信！”
如果不是她们两个通风报信，无宴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来了，直接闯进她寝殿中，一副来抓奸的表情。明显是知道她收留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她不怪无宴撞破她与夜归在一起，但却无法容忍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欺瞒她！
“或许不该这么说，你们不是背叛本王，你们根本就是效命于冥君！”叶思岚自嘲一笑，“你们都把本王当猴耍，都以为本王什么都不记得了。春雪，本王记得，本王曾在冥君的殿上见过你。”
即便只有一个记忆的画面，她却是清晰地记得，冥君殿中，一身红袍的冥君高高在上，他身旁美妾环绕，其中一个，赫然便是春雪！
春雪顿时满脸震惊地抬头看向叶思岚，“你竟然记得……”
当初叶思岚初登冥君大殿，正是给冥君还来笔墨纸砚等物，当时春雪就在冥君身旁给冥君斟酒，自然是对殿下这个让冥君另眼相待的女子多了几分注意。
虽说当时相貌不同，但春雪后来还是知道，当时那女子就是后来的四鬼王叶思岚！
春雪的话脱口而出，一旁的秋桃就扯了她的袖子一下，春雪顿时一愣，她这不是不打自招？
叶思岚却在听了春雪的话之后“嗯？”了一声，春雪这话说的蹊跷，难道她知道自己记得什么又不记得什么了？难道这春雪对她失忆的事情知道些什么？
叶思岚紧接着就问道：“你缘何会认为本王不记得？”
春雪自知失言，她慌乱了一瞬，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回道：“婢子以为鬼王大人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想到鬼王大人还记得婢子，婢子真是三生有幸……”
“嗬……是么，三生有幸？”叶思岚紧紧盯着春雪，很轻易就看出她的紧张和慌乱。她果然是知道什么的。
但既然她不肯说，叶思岚也很容易就想到，她不肯说的原因——
既然她听命于无宴，那是谁让她不敢说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叶思岚兀自捏紧了拳头，没想到，无宴不但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甚至知道的还更多一些。
她不禁怀疑，自己真的是去了一趟人界才失忆的么……
“你们走吧。”叶思岚挥了挥手，不愿看她们。
春雪秋桃没想到叶思岚竟然就这么放她们回去了，都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她们没想到的是，叶思岚放了她们，冥君却没放过她们……
晌午时分。
在寝殿中久等叶思岚不回的夜归，来到大殿的时候，就见叶思岚一个人坐在宽椅中，眉头轻锁。
“怎么了？”他走了过去，轻轻揽过叶思岚的肩膀。
叶思岚顺从地靠在夜归的身上，闭了闭眼道：“她们死了。”
“谁？”
“春雪和秋桃。”
叶思岚的声音平静，她淡淡道：“我发现她们是无宴的眼线，暗中给无宴通风报信，便将她们遣了回去。只是，我动了点手脚，在她们身上放了我的魂力气息，我本想偷听无宴会跟她们说些什么，但没想到，无宴听说她们身份暴露，直接灭杀了她们，魂飞魄散。”
顿了顿，她忽然抬脸看着夜归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心机太重了？”
夜归被她问的一愣，回想了一遍她刚刚说的话，才想明白她说的“心机重”，也便是在那两个奸细身上放了魂力气息吧……
他不禁失笑，宠溺地捏了捏叶思岚的脸颊，“这不是什么心机重，这是基本做法，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可叶思岚听了这安慰的话还是高兴不起来，喃喃道：“我若不让她们回去，她们就不会死了，这算不算是我将她们害死了？”
“杀她们的是无宴，你怎么还将这笔账算在了自己头上了？本来就是无宴安插的眼线，你没杀她们已经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将她们留在身边继续给无宴通风报信？”
叶思岚沉默了半晌，眉目渐舒，“好像是这么个理儿额？”
她纠结了一上午的问题，就这么被夜归三言两语的点拨开了。
叶思岚心情稍霁，她站起身，夜归想了想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去散散心也好。
叶思岚抬眼看他，也猜到了夜归的想法，“好。”
夜归便笑了笑，牵了她的手走下了台阶。
刚走了两步，叶思岚却拉住夜归的手停住，“不行啊，你这样出去会被他们发现的。”
她说着便调动魂力往夜归身上轻轻拍了一掌，“这样可以掩盖你身上的生人气息，阴兵就不会发现你了。”
“嗯。”夜归看着她笑，想到的却是很久以前，她找他“借”冥界气息的样子。
……
两人很快出了大殿，站在殿前的空地上，叶思岚指着远处，“那里是‘鬼乡’，那里，是炼狱。”
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