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已下葬,所抄的家私和田产,都归了国库,现在就只有青城郡主,还住在原来的府邸里,但她的财物和田地,还有铺子,也大多充了公。青城郡主所犯的案子,也有好几起,如今廷尉府正在向安国公请示,应当如何处理。
青城郡主自己也知道,安国公之所以不对自己赶尽杀绝,也是因为,自己是灵奇楼楼主的儿媳,他可不想得罪了灵奇楼。但这样的结果,青城郡主也还是接受不了,她每日不是呆坐于府中,就是催着月石兰,赶紧去调动灵奇楼的人手,为自己母亲报仇,把失去的都抢夺回来。
月石兰虽然嘴上答应着,但还真不敢乱来,毕竟他是假的月石溪。平时他小心翼翼,还没有被人发现破绽,他都不敢过多地单独地和月苍接触,只怕自己装不了太久,被月苍发现了破绽。
月石兰却又不得不对青城郡主虚与委蛇,保证自己一定会去跟父亲求情。青城郡主每日哭闹好多回,过了两三日,青城郡主见月石兰仍是没有动静,不由得心生狐疑。这日吃午饭的时候,月石兰亲自做了鸡汤,屁颠颠地端到青城郡主面前,讨好地笑道:“郡主,趁热喝吧,我亲自熬的,熬了小半日呢。”
说着,月石兰伸手舀了一勺汤,慢慢地喂到青城郡主嘴边,青城郡主这两日蓬头垢面,心情无比烦躁,眼神像带着火一般。她一把推开月石兰,一碗鸡汤便砸在了地上,汤汤水水四处横流。月石兰却还小心地讨好,安慰她道:“没事,没事,郡主,你若是不想喝鸡汤,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去弄来。”
青城郡主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大骂道:“月石溪,你可是堂堂的灵奇楼大公子啊,怎么做这些事儿?从前府里,光是厨房里做饭的师傅,就有十来个,由着我选,现在倒好,跑得差不多了,我还喝什么鸡汤,干脆死了算了!”
月石兰一面唤人来打扫,一面耐着性子哄劝青城郡主,说道:“你怎能如此说呢,郡主,只要咱们在一起,必然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说是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不能亏了自己的身子啊!”
青城郡主点点头,火气消了一些,抚着月石兰的脸,动容地说道:“石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气不过,这才几日,我母亲死了,姐姐去了庄子上,我自己也被那起刁民诬告,这日子,真是过不去了!”
青城郡主又和月石兰抱在一起哭。月石兰确实不忍,青城郡主往日蛮横不讲理,视人民如草芥,现在却整日悲泣,月石兰心痛不已。
月石兰终于下定决心,写一封信,模仿着月石溪的笔迹,给月苍去了一封信。信中他请求月苍,尽可能地保全青城郡主,也就是保全了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从灵奇楼调一些人过来,侍候和保护青城郡主。
其实青城郡主的要求远不止这些,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要安国公黄炎把没收上去的东西都还给她,她母亲更是死后受辱,为国家和百姓献出了性命,最后却落得一无所有,这是小人的奸计啊。
月石兰哪里敢提多了呢,他一想到月苍,就不由自主地有一些害怕。从小到大,他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妾室所生。而且据说当年,他娘亲主动引诱了月苍,这才珠胎暗结,有了月石兰。月石兰出生后不久,她却精神失常死掉了。月石兰自小便是在众人轻视的眼神里长大,受尽了苦楚,是那个被众人捧上天的月石溪,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现在,自己借了他的身份,娶了青城郡主,当上了大公子,受到了众人的青眼。但内心那个不安的魂,永远无法真的相信,自己就是月石溪。他提笔写信之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才两日,月苍便派人来传话了。月苍直骂他糊涂,岂能因为一个女人,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先前不是不喜欢她吗?现在正好趁此机会,打她的错处,直接休了她。青城郡主为人霸道无礼,要寻她的错,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果月石兰实在不愿意,月苍也不会勉强。但一个没用的而且一家子名声都坏了的女人,留她在身边,还能有什么用?如果月石兰这样没个算计,目光短浅,那他也会重新考虑,灵奇楼继承人的位置,一个过于重视儿女情长的男子,是不堪担当大任的。
没有要到半点援助,反而被月苍狠狠地批了一顿。而且来人说了,月苍要月石兰赶紧切断,和青城郡主的联系,免得误了他的大事。月石兰更加头痛,但在青城郡主面前,他依然瞒得很好,总是努力地笑着,说过几日,父亲才会回信,此事干系重大,半点也不可马虎。
青城郡主不疑有他,一面接过月石兰亲手煮的春茶,一面说道:“但愿一切顺利。”
月石兰的脸色,微微地变了。这偌大的郡主府,死气沉沉,青城郡主穿过花园,长发上沾染了不少落花瓣,一边走一边落,被踩得一地胭脂痕。她站在水边,捏起了拳头,愤愤说道:“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池中已有新荷挺出,季节说换就换了。月石兰转过身去,背向着青城郡主,他现在也不知道,应当如何了。要他舍弃青城郡主,他是万万不肯的,但要他舍弃了将来的楼主之位,他也断然不肯。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他偏生想要。
而青城郡主还在做着美梦,以为只要楼主月苍出了头,黄炎怎么说也得看三分薄面。那些贱民的命,死了也就死了,怎能继续闹下去?她才是金尊玉贵的人,岂是他们所能比的!
月石兰忽然问道:“青城,你爱我吗?”
青城郡主脱口而出,“自然是极爱的,为了得到你,我苦苦找寻,遣散众人,为了得到你,我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求神拜佛也没少去。现在若不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必然撑不住了。”
月石兰欣慰地点点头,笑容之中,却见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