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夏了,沈婉婉看那冷宫里的蔷薇花,开得是越发好了。她想右相府的蔷薇,一定也开得正盛,这是最后的芳华了,只是不知道,林兮遥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样子,付云起一直镇守在南州,至少在安国公叛乱之前,是不会回来的了。
沈婉婉知道,那十万大军里,未必都是听黄炎和付云起的,但有付云起亲自看着,而且南州离京城又如此遥远,他们里面,即使有想效忠朝廷者,只怕也不得行之。
沈婉婉一想到,自己的亲姐姐,居然成了杀父仇人的妻子,她就恨得吐血。但她还能做什么呢?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命运也真是捉弄人啊,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京城之中,已经有了一些迹象。一些已经退下来的官员,还有一些往日与朝廷来往密切的人,都开始举家搬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大概也是在望风,等这个夏天过去了,看最后的赢家是谁,免得被无辜牵连。
沈婉婉已经换上了轻薄的衣裳,一日日数着日子,不敢有一丝松懈。梦里她常举剑杀敌,忙得不亦乐乎。
只是沈婉婉不能明白太后,她当初与安国公一起,将李晏推上了皇位。现在她还会和安国公一起吗?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而黄炎篡位之后,又真的能好好地对待太后么?那长公主的例子犹在眼前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沈婉婉却无法猜测,太后的身后,是京城最大的家族郑家,他们能看着太后与黄炎合作,而无动于衷吗?沈婉婉摇了摇头,看上去,太后也并非糊涂之人啊!
而安国公府里,三公子黄昭不顾人言,带回来了据说已经怀有身孕的外室,更是成了这几日,京城最大的新闻。虽然为尊者讳,然而攸攸众口,又岂是能堵得上得呢?
那个叫秋染的外室一进了安国公府,府里的氛围也是怪怪的。张氏根本就不肯见秋染,下人不知如何称唤那女子,黄昭却毫不觉得难为情,让底下人唤奶奶,张氏气得在院子里待着,只推说身上不舒服,也不肯见人。而秋染也只在黄昭的院子里,轻易不出来,说是要好好养胎。实则她的肚子根本就没有一点显出来,可见她着实娇气得很。
不知道那位被送到庄子上,全当已无这个人的定城郡主,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沈婉婉倒是对这个秋染很是感兴趣,能把黄昭迷成这样,定然不是一般人。沈婉婉便想着,让桑丛都查查她的底,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边桑丛也答应下来了,谁知李晏从天而降,毫不客气地说道:“瞎掺和啥呢?别人家的事,你也关心起来了?那处叫秋染的,朕也听说过,不就是一个教坊的歌舞伎嘛,也值得花精神去查?没必要的。”
沈婉婉还想争辩,李晏又说道:“若她真有什么目的,倒是好了,若她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风尘女子,又何必去查。你们都不必理会了。朕养的这些暗卫,不是用来做这些的。”
沈婉婉拗不过李晏,桑丛也只得退下了。沈婉婉心想,不让桑丛他们查,她自己可以找人帮忙啊,她只要出宫两次,就必然会遇到月石溪,而月石溪从来不会拒绝她的差使的。因此,她打算明天就出宫。
但第二天,忽然听说黄炎身体不适,无法来上朝了。又有人看着一枝梅昨夜匆匆进了安国公府。沈婉婉一听,就觉得此事不寻常。现在的她更好奇了,昨夜必然发生了点儿什么。
沈婉婉正胡乱猜测着,小林子过来了,请她去昭明殿。沈婉婉心想,一大早的,他又怎么了!
沈婉婉来到昭明殿时,只见李晏已让人布好了棋局。但沈婉婉心里还有气,压根不想理会他,便淡淡说道:“臣妾今日无兴致,就不陪陛下了,陛下还请体谅。”
李晏笑了起来,说道:“昨夜之事,你可听说了?”
沈婉婉愣了愣,不知他意下所指。李晏说道:“你可知,昨夜是谁刺伤了安国公?”
什么,黄炎遇刺了?沈婉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可太好了!她喜出望外,立即坐下,细细听李晏讲。原来李晏表面上说不查,实则早就掌握了各路消息,却把自己瞒得这般紧!
李晏笑道:“你还是先陪朕下棋吧,三局过后,朕再告诉你。”
沈婉婉一听,心里痒得厉害,不由得不耐烦了,却也只得依了李晏的意思,但她还是忘不了讨价还价,“一局。”
李晏却不吃这一套,说道:“三局,如果你觉得太多了,那朕也可以只讲一半,另一半,你可以晚上去找桑丛讲,也可以,明天来,朕给你讲解。”
他气人的本事,倒是长进得厉害,沈婉婉只得咬牙笑道:“你说了算。”在他面前,她用尽力气,也不如那真的慕和公主,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李晏略带得意地看着沈婉婉的脸色,提醒道:“慕妃,你不可如此焦虑,这样的你,将来如何担大任呢?不可喜形于色,更何况,此事又与你无太多关系。”
沈婉婉气恼地抬起眼眸,看了看李晏,他什么都知道,自然一点也不急了,把自己吊着,还笑话自己,他是闲这日子太无聊了么?沈婉婉心想,以后终有机会治你。
终于下完了三局,毫无意外,沈婉婉全输了。她的心里装着事,哪里真能认真下棋?不过她也不在意输赢,她只想听听昨夜发生在国公府的事。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只是,差一点,安国公就去了,他们就可以不战而胜了!沈婉婉想起自己从前,也行刺过安国公,也是这样,功败于垂成,这老狐狸,坏事做尽,却迟迟没有得到报应。上天啊,莫非你是不长眼睛的?
沈婉婉叹了口气,不知是哪位高手,也不知被国公府的人抓到了没有,只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