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玉茗走后,李嬷嬷就和申氏说了那云枝的事。
申氏暗自咬牙,颇为郁郁道:“这才成亲第二日,这府中的狐媚子居然这么多!”
李嬷嬷给她斟了杯茶,缓声道:“方才那谢玉茗将那云枝说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老奴也不知是真是假,您先别急,这事儿容老奴回头打听打听!”
“夫人,您刚和小郡王成亲,妾室通房这类事要慢慢来,免得和小郡王离心。”
申氏吁出口气,闭了闭眼道:“这事我有数,出阁前母亲已经叮嘱过我了。”
她喜欢池墨,喜欢了很多年,如今能嫁给他虽心中高兴,可听闻他有这么多女人也免不了心生妒忌。
“方才她口中说的应是真的,你瞧她憔悴那样,身上都快没有二两肉了,想来是没少受那云枝的欺侮。”
“一个姨娘居然还能叫没名没分的通房爬到头上来,那谢玉茗也是真的窝囊了!”
申氏冷冷一笑,唇边的笑带着笃定。
同时她也将云枝在心里的威胁地位拔了个等次。
她根本不知谢玉茗如今的清瘦只是为了吸引池墨的手段罢了,根本不是什么被欺侮的吃不下饭所以才显得憔悴。
等她知道的时候,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
池墨如今有美妻娇妾在怀,不知引得南阳郡多少男子艳羡。
谢玉茗在韶光院很是平静了一段时日,这几日也鲜少去池墨身边去晃,绿烟都觉得她老实本分的不同寻常。
果然没几日就听闻申氏和云枝起了争执的事。
起因还是因为申氏在去书房给池墨送点心吃食的时候,将好撞上云枝在和他欢好。
谢玉茗不必遣雪鹃打听都知晓是怎样一番热闹场面,而且这事正是她促成的。
她使了个人在云枝的吃食里下了药,她就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池墨,这时再引那申氏过去,一切水到渠成。
申氏想必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听闻当场大闹了一通,还一定要池墨将云枝赶出郡王府。
池墨定然是不肯,所以两人不欢而散。
而申氏也就此恨毒了云枝。
谢玉茗坐山观虎斗很有些其乐无穷,也是因此让两人都一时忘记了她。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她想借申氏的手给云枝下毒时,她一时不察竟当场叫李嬷嬷撞破。
李嬷嬷将谢玉茗扭着手就送去了申氏房里。
“夫人,这贱蹄子一直在看您的好戏呢!她居然买通了您身边一个丫鬟,要在那云枝的饭菜里下毒,好装成是您指使那下人做的!”
申氏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她一身碧蓝色缂丝暗纹云锻的褙子,发上簪着三支红宝石簪子,周身尽显当家主母的气派。
申氏扬手就甩了谢玉茗一巴掌。
巴掌脆响,谢玉茗摔倒在一边,忙不迭跪地拽着她的裙裾哭饶。
“夫人恕罪!贱妾一时糊涂,贱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贱妾只是想给夫人分忧,那云枝从前那般欺侮贱妾,贱妾也是实在看不过眼了才想出这个伎俩!”
谢玉茗哭得几乎成了个泪人,又将肩膀压低整个人都伏在地上,两侧纤弱肩头不住颤动。
只可惜她面前的人是申氏,不是池墨。
若是池墨在这里,兴许还能怜惜她一两分,轻拿轻放了这事。
申氏只要一想到谢玉茗用她的人给云枝下毒这事,登时就恨得牙痒痒。
“你这哪里是一时糊涂?你这分明是蓄谋已久、有意为之!”
“小郡王明明偏宠那云枝,你却找人给她下毒,还用的是我身边的人,你这是想要那云枝死!也想叫我与小郡王彻底离心!”
李嬷嬷冷眼看着谢玉茗,也跟着附和,“夫人莫急,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杖杀了就是,用得着在这里和她废话。”
谢玉茗哭声一顿,眼眸睁大,整个人随即委顿在地。
杖杀???
“夫人,贱妾是过了官府文书的姨娘,姨娘是不可随意杖杀的,而且、而且贱妾家中乃是燕京的丞相府!夫人不信就使个人去打听打听!”
她说的煞有介事,申氏瞬间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
她侧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啐了谢玉茗一口道:“夫人莫要听她胡说,这府中是有人说她出身来自丞相府不假,可那丞相府的人早都不管她了!”
“一个姨娘算什么主子?夫人您才是这郡王府里的当家主母!”
申氏听闻她居然是真的来自丞相府,心头的火气瞬间浇灭一半,任由李嬷嬷再如何说也不敢轻易杖杀了她。
即便只是丞相府一个庶女,那名分也不低的。
若是嫡女的话,更是比她这个江南总督外孙、太守千金的身份不知要高贵多少。
可是她所做之事又实在是让她后怕,申氏思量了片刻,看着她的眼又冷了下来。
“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如今既成了他的姨娘,那便合该由我来管教!”
“你即刻就去祠堂跪着,待到小郡王回来我会将你做的事禀了给他,看看他要对你如何处置!”
李嬷嬷在一旁叹息:“夫人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谢玉茗就这样被送到了郡王府的祠堂。
她上一回跪祠堂时,还是因为在丞相府她设计陷害谢韫的事暴露,谢老夫人罚她跪了三日的祠堂。
那三日她永生难忘。
可她那时跪的好歹也是同自己有血缘的人,如今在这郡王府,看着上头的香火牌位,她只觉心中寂冷。
谢玉茗伸出双臂环抱住自己,眉眼透着凄凄雪色。
等池墨回府,他会如何呢?
他真的会让申氏将她放出来吗?会不会亲自过来接她?
祠堂里阴冷,谢玉茗等到了天黑,祠堂门口也没有半点池墨的影子。
直到五日后,她才被放了出来。
来接她的是雪鹃,这五日里每日过来给她送清淡粥食的也是雪鹃。
雪鹃告诉她,池墨听闻她的所作所为也是气怒不已,罚她跪了五日祠堂,才肯叫她回去。
谢玉茗唇边浮现出一丝苦笑,一声不吭地跟着雪鹃回了韶光院。
到了韶光院,还有第二个消息在等着她。
“姨娘,绿烟知道了您的事后,便去了夫人房里,夫人也信不过她,却也给了她一个外院的差事。”
谢玉茗神情已经都有些麻木了,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没有问雪鹃想不想走,只是让她打水给她沐浴,而后她便躺到了榻上。
五日的祠堂罚跪,那李嬷嬷更是日日过来看着她,她如今膝上也落了伤,整个人更是瘦的惊心。
一线月光洒落在她脊背,越发显得孱弱不已。
便是雪鹃,看了她一眼也飞快低下了头。
暮色四合,谢玉茗晚膳也没有用,只仍旧是躺在榻上,连姿势都未换。
雪鹃知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去打扰她,独自坐在院子里浣洗衣裳。
约莫是亥时初的时候,雪鹃便预备回后罩房歇息。
她走在院子里,倏然感觉身边过去了一道身影。
可是等她回头的时候,身边只有晚风里轻晃的花木,连半个人都没有。
雪鹃揉了揉眼,嘟囔了一句:“许是眼花了吧。”
等到第二日雪鹃去谢玉茗房中叩门却久无回应的时候,她迟疑着推开了房门。
而后猝然惊叫出声。
“不好了!姨娘上吊了!”
雪鹃只看见那房梁上的白绫和被踩落的锦凳,没有看到她被白绫遮盖的地方还有一道见血封喉的伤口。
那是裴时矜身边的暗卫所伤。
池墨听闻这个消息在最初的惊心过后,也惊疑不定了几日,见丞相府几个月也没有遣人来过问一句,便慢慢的放下心来。
直到淡忘,直到有新的人住进韶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