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芹出了栅栏门,隐在夜色之中,看热闹的邻居们三三两两离去,安安发觉娘亲不见了,哇哇大哭,林成森将姜母挪到床上去。
没有请罪,没有追问,方才的激动也完全不见了,十分冷静。
这叫姜母愣了愣,刚要开口,就听自己儿子说:“娘,你不是总盼着我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好光宗耀祖,叫你当一回官娘亲的吗?”
“……是、是啊。”
“是吗?娘亲今夜上吊,分明是要断了我的科举路,母丧三年不得科举,娘难道忘了?”
“娘没忘,娘又不会死,娘不过是……”
“是什么?”
“娘不过是想叫你明白,亲娘比媳妇儿重要多了,你要听娘的话,从此就忘了庞氏吧。”
林成森抬眸,半眯眼看着姜母。
“庞氏比你还大着三岁,你不过二十三,她却已经二十六。你瞧瞧你,细皮嫩肉一个有着功名的秀才公,你再瞧瞧庞氏……哼哼,天天地下地耕田,双手织麻纺布、粗得跟丝瓜络一样,她哪儿配得上你?”
“庞氏幼时在家,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养得脸蛋白、双手嫩。那时,是娘说‘女大三抱金砖’,说娶个大一些的媳妇儿,能耕田种地、织麻纺布,能伺候婆母、能服侍夫君。庞氏十八岁进我姜家门,伺候得娘你像佛爷一样,服侍得儿子我连自家地在哪都不知道,日头晒得她脸蛋黑、重活干得她双手粗,可娘亲不妨想一想,她脸蛋黑是为的谁、双手粗又是为的谁?”
“她……”
姜母心中有一丝的愧疚飘过,话语顿了顿,她道:“那就把安安给她吧。”
“什么?”
“给她个儿子、让她下半生有个依靠,我看安安是个聪明的,她再熬个十来年就成了,这样一来,你也算对得住她。”
“呵呵。”
林成森惯来不爱使各种阴恻恻、冷飕飕的反应,多是像笑面虎一些,但姜母这清新脱俗、仿佛挣脱了轮回、不在六道之中的脑回路,却叫他冷笑了一下。
幸好姐姐不在这,这话要是叫姐姐听到了,姐姐不踹你两脚、直接送你入六道轮回才怪。
“娘,今年秋闱我必能得中,安安跟着我能当个举人的儿子,跟着庞氏却说不定连一日三顿都不知在哪,安安是我骨血、是你孙儿,你如何忍心不要安安呢?”
姜母听这话的意思,仿佛是儿子将要被自己说服了,活络了起来,“诶,我儿你该这样想,安安乃是庞氏之子,孝字大过天,生母被休,他是该陪着去的,这是安安的孝道,你不能阻拦。至于你,嗨,不过就是骨血嘛,过几日娘给你讨一个年轻貌美的,儿子嘛,再生就是了。”
“哦,不知娘亲要给我讨哪一家的姑娘做媳妇儿?”
“额,就、就薛员外家的六姑娘,你看如何?”
“好、好得很。”
林成森可是咬着牙答这话的,只是屋内光线昏暗,姜母并没有看到,她喜滋滋地以为儿子屈服了,往里挪了挪,拍拍身边的床板,“我儿,睡吧。”
顿时,愤怒中的林成森仿佛被雷击了一下,肚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
他起身踉跄后退,直退出了瓦房。
姜母茫然惊起,“我儿,怎么了?”
许久,屋外传来一声,“无事,我洗漱一下,娘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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