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卿附在她耳边说：“姐姐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为什么非送上去给他们作践？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断发明志，就说你终身不嫁。”
所以，她折腾了那么久，还是逃不过剧本的力量？
断发明志、终身不嫁，这是陈少卿高中了状元之后，秦妙英做出的选择。
由陈少卿叫今时今日的她去做，足足提前了十年。
罢了，断发就断发吧，反正她也不想跟一帮纸片人有什么感情纠纷。
“那个，我没带剪刀……”
“剪刀我有。”
陈少卿偷偷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剪刀，鼓励的目光看着她。
她不由得愣了。
这小屁孩，中暑也是装的吧？
他是专程来破坏她相亲、专程来教她一劳永逸搞定梁夫人的吧？
好吧，不管是不是了，法子有用就好。
蒲小芹握着剪刀面向梁夫人，吓得梁夫人一声尖叫。
“夫人莫怕，我没想轻生，只是，我也没想嫁人。夫人好意，我心领了，今日我愿落发明志，我秦妙英终身不嫁。”
她说着，握住耳后一撮长发，一剪刀下去。
柔顺的发丝根根落地。
梁夫人被她的决绝震撼住了，愣了愣，才哎哟一声。
蒲小芹看到了她心里的欢喜激动。
虽然没能把陈少卿他名义上的老婆给嫁出去，但这断发明志、终身不嫁的，结果也是一样。
又想着她身家丰厚，完全不必寄人篱下，思索着该怎么留住她、留住陈少卿。
梁夫人道：“秦小姐大义，我愿收秦小姐为义女，秦小姐长住府中，正好与我夫妇作伴。”
蒲小芹挑眉看着梁夫人。
成为梁家义女，确实是秦妙英断发明志、成全了陈少卿和梁月凤后换来的结局。
可细细推敲，可知这义父义母认得有多荒谬。
梁月凤才跟陈少卿同年，梁月凤的爹妈能老到哪儿去？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她虽没见过梁鸿鹄，但梁夫人确实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貌美妇人。
在原剧中，梁鸿鹄夫妇之所以给了秦妙英这么一个高贵身份，一来是为答谢秦妙英对陈少卿和梁月凤的成全，二来拘于辈分。
陈少卿是梁家女婿，陈少卿的恩姐必须比梁鸿鹄夫妇小一辈。
可眼下呢，陈少卿还不是梁家女婿呢，梁夫人就要认下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义女儿。
不得不说，这一家子人对陈少卿的觊觎之情啊，简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好在，陈少卿对梁月凤也挺有好感。
蒲小芹自觉担得起“陈少卿恩姐”这么一个名号，那么借着陈少卿的由头，得一个梁家义小姐的身份活得趾高气昂些，也不错。
于是便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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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设定是发不可断，因此梅香捧着蒲小芹剪下来的那撮长发哭得十分伤心，但蒲小芹却觉得浑身轻松，十分惬意。
跟她一样惬意的，还有陈少卿。
陈少卿的中暑果然是装的，打发了大夫离开后，他生龙活虎地起来了，拿着剪刀说要帮她把头发剪得好看点。
“你会剪头发吗？”
“不会。”
“那我不给你剪。”
“只是剪短点，不难。”
“不行，万一把我剪丑了呢。”
“不怕，姐姐就算是光头，在我心里也是最美的。”
蒲小芹透过模糊不清的铜镜看陈少卿，心想这娃嘴这么甜、长大了说不定是个渣男。
陈少卿下手倒爽快，喀嚓喀嚓好几下，她一头长发就齐耳了。
“姐姐，宗学里有个夫子要出关探亲，我打算跟着去看一看。”
“出关？”蒲小芹觉得出关两字很熟，但这关到底在哪呢，她不记得。
她问：“为什么要出关？你才多大啊，你就要出门？”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我过目不忘，读书对我毫无困难，倒是这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啊，我也想去看看，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跟着夫子去就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考状元啊？”
“姐姐希望我考状元吗？”
“当然啊，考了状元娶老婆，这是你的美满人生啊。啊，不是，你这去多久啊，你那小女朋友怎么办？”
陈少卿没回答她，继续用剪刀细细地帮她修剪着碎发。
半晌，才扶着她的肩对她说：“姐姐，待你长发及腰，我就回来……”
回来娶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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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真想好了，要对这个太空女使用意识模糊功能？”
“嗯。”
“可这个功能并不成熟啊，而且她本来就是个植物人，她脑电波非常微弱，这好不容易才刺。激得她灵活点了，万一一干扰，又给打回原形了，怎么办？”
“根据我的判断，她可能会受些影响，但不会太严重。”
“那……老大啊，你也想用意识模糊功能吗？”
所谓意识模糊功能，就是干扰穿越者的脑电波，令穿越者在特定的某一段时间内进入一种无意识自动状态，通俗点讲，就相当于飞行器的自动驾驶功能。
穿越者的穿越生活仍在继续，但对穿越者来说，它就只是一段记忆，不会有太深刻的感受。
他们开发这个功能的初衷，是为了提升体验者的爽感，系统里上百部戏呢，免不了有类似于数年枯等这样的无聊桥段，要真让体验者一天一天地熬，体验者们估计得疯掉。
但现在整个研究都还在初级阶段，这个功能更是不成熟，谁也不敢保证。
程序袁：“老大，我能不能八卦一下，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要这么冒险？”
屏幕里，他老大颀长的身体正懒懒地躺在一张巨大的席梦思上，那是老大的随身空间，是以他在现实中的海边别墅为蓝图构建的。
他声音沉沉的，十分好听，“为了泡妞呀。”
此时他在剧中才六岁，距离成年还有十年，就算这十年里他能将姐姐身边的桃花赶尽杀绝，可叫姐姐一天天看着他长大，会对他日久生情的概率大致为零。
他苦思冥想，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消失。
让陈少卿从她身边离开，借由意识模糊功能的副作用，淡化掉她记忆中那个六岁的陈少卿，等十年后他再出现时，十六翩翩少年郎，要泡妞就简单多了，是不是？
“意识模糊这个功能……怕是不稳定，我就不用了。”
“哦。”
“你开始吧。”
“是。”
程序袁在键盘上一阵猛敲，最后按下回车键。
“搞定！已对编号001试验者开启意识模糊功能，干扰时长十年。是了老大，她都晕乎了，那你这十年要干嘛？”
“不干嘛，熬呗。”
“啊？”
“呵呵，体验人生。”
程序袁默了。
他老大这是中了什么邪啊，虽说那是个虚构的世界，但他老大进去了，那一天天的煎熬就是实实在在的，熬十年，就为了泡一个妞，他脑子没坏吧？
他组织着语言，正打算好好劝劝他老大，忽然耳机里传出刺耳的警笛声。
“故障！故障！系统故障！”
那小小一方映着他老大空间的屏幕不停闪烁跳动，他老大惊地站起，然而还没开口，屏幕黑了。
一分钟后，系统重启。
程序袁埋首在键盘上几乎敲断了十根手指头，额头上的汗雨一般地下，然而最后还是只能哀嚎：“老大！你在哪啊？你有一次紧急自救的机会！你赶紧启动紧急自救模式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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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醒醒！”
蒲小芹缓缓地睁眼，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她定睛看了看，脑子里划过一个名字。
“梅香？”
“是我，小姐。小姐可是睡糊涂了，少爷今天要回来，小姐怎么不早些起来等呢。”
“少爷？回来？”
少爷是谁？少爷去哪了？
蒲小芹脑子里一团浆糊，恍恍惚惚的，又不是完全失忆的那种空白，就是有些乱，得想想。
就在梅香忙前忙后伺候她穿衣、梳头、抹胭脂这个过程中，她已经想起这个世界并非现实。
她是穿越来的，刚穿越来时发生的那些事，她还大致有些印象。
“你说的少爷是陈少卿？他那年跟他夫子出去游历，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梅香停下动作，愕然看着蒲小芹，“小姐，你不是真的睡糊涂了吧？少爷呀，他两岁就送过来给你养着了，还跟你……跟你拜过堂的呢。”
“拜堂！！！”
蒲小芹蓦然拔高了三个调，调子降下来以后，她也想起来了。
是啊，陈少卿啊，秦妙英的一岁半小夫君呢。
不过秦妙英最后的结局只有半生凄凉，陈少卿另有爱侣，跟她没关系。
这么一想，蒲小芹对陈少卿即将要回来的消息也激动不起来了。
陈少卿都这么大了，也该到了她要断发明志、常伴青灯古佛的时候了。
啊，不是，断发明志这出戏，好像已经演过了？
她忙问：“陈少卿这次是高中了，做了状元公回来的，是吗？”
梅香又一次愕然，“没有啊，少爷一去就是十年，连秀才都还没考呢。”
“……”
怎么回事？怎么跟她脑子里的剧本不一样啊？
不，重点是，她好像丢了一些记忆……
她再次回床去躺下了，抱着枕头吩咐梅香：“我头痛，要再睡会儿。”
“可是少爷他……”
“出去！”
她要静静，她要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模糊但大体完整的记忆提醒她，她并没有失忆，也没有开始新一次的穿越，她仍在这部戏里，扮演着一个叫做秦妙英的苦命女。
只是，做秦妙英的那十几年，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等等！
她做秦妙英已经十几年了？
那她、她现在这具身体到底是几岁啊？
蒲小芹挺尸一样从床上跃起，赤脚下地要去找镜子，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沉沉的嗓音传来：“姐姐！”
刺目的光线从门外投入，晃得蒲小芹睁不开眼，蒲小芹抬手挡住双眼，视线透过指缝瞄了瞄，瞄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姐姐！”
这身影大步迈进来，二话不说将蒲小芹打横抱起。
吓得蒲小芹紧紧拽着了对方的衣裳。
“喂！你、你谁呀？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姐姐。”映在蒲小芹眼里的，是一张方正的俊脸，微微笑着，看着她。
“我是少卿，姐姐忘记我了吗？”
“少、少卿？”
“是啊，姐姐你看，少卿长大了，都能把你抱起来了。”
“抱、抱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不行，姐姐没穿鞋，光脚沾地要受凉的。”
“……”
蒲小芹尴尬地蜷了蜷脚指头，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是急着要去照镜子的。
想到镜子她就更急了。
陈少卿都这么大了，她得多老啊。
她脸一板，又像从前一样冷声喝他：“陈少卿，放我下来！”
陈少卿不动。
“陈少卿你信不信我揍你？”
陈少卿这才将她抱到床上去放下了，居高临下看着她，“姐姐要揍我？”说着，他附身，将她圈在两臂之间，声音低而魅，“姐姐揍得过我吗？”
蒲小芹咽了下口水，说不出话。
这个该死的姿势太撩人了，她心跳有点不正常。
“陈、陈少卿，你起开！去、去给我拿个镜子。”
陈少卿看着她两颊漫上的红晕，玩味笑了笑，起身递了个镜子给她。
蒲小芹忐忑着，还没看呢，就听陈少卿又说：“我十六，姐姐三十二，我小时候觉得姐姐最好看，现在还是觉得姐姐最好看。”
“哼，胡说八道。”
蒲小芹呸了一声，看到镜子里自己含笑娇嗔的脸，因着眉眼生动，倒不显什么老态。
其实三十二的年纪确实不算老，尤其这些年她养尊处优的，真感觉没啥变化。
倒是陈少卿，从六岁到十六岁，简直变了个人，又因为这些年的游历，他眉眼处一片沉静，显露出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
蒲小芹看着陈少卿，忽然迷茫了起来，“话说回来，陈少卿，我怎么想不起你当小娃娃时候是什么样子……”
“忘了就忘了吧，会被忘记的，证明它不重要。”
“小时候的你不重要？”
“过去的都不重要。”
陈少卿漫不经心地说着，就着镜子帮她理了理额发，大手顺着她披散的长发抚到她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