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赶到行宫的时候,文成早已经守在床边,将全世界隔绝在她和松赞干布之外的天涯。
柠笙只能远远的看到松赞干布,只见他双眉笼着薄薄的寒霜,在睡梦中也坏脾气的皱着,薄唇紧抿,双颊瘦削,仿佛数日来一下子憔悴了很多,柠笙心中一紧。
耶律撒冷看见淳于嫣落的时候向她奇异的微笑了一下,笑得她莫名其妙,差一点毛骨悚然,可是他的心情却出奇的好,她没有在琴上动手脚,她注定送琴给柠笙,真值得他对她另眼相看。
“太医,怎么样?”文成担忧的问。
太医摇摇头,不说话。
“太医,到底是怎么样,你说话呀。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请你务必据实相告好吗?”文成真心真意的说。
太医叹了一口气,“这病着实奇怪的很,依老夫看,有点像是中毒了,但是他的脉象正常,全然没有一点中毒生病的症状,只是虚弱了憔悴了消瘦了,更像是睡着了。这病老夫没法子医治,请各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太医!”文成抓住了他的袖口,“在这太医院中就数您最德高望重,你别见死不救呀。今天我一来,刚刚和他说了两句话,他突然就……我不能失去他的,请您想想办法呀。”
太医一脸难色,“恕老夫才疏学浅,学艺未精,唉!”
柠笙幽幽的望着哭泣的文成,为难的太医,以及沉睡的松赞干布,怎么会这样呢?
原来最悲伤的时候不是为你哭了,而是原来我连哭的权利也没有。
应朝歌和耶律撒冷同时握住了她的手,她猛然抬起头来。
淳于嫣落也向她微微一笑,“柠笙公主当真福泽绵厚。”
她心中一惊,忙挣脱了耶律撒冷的手。
但是嫣落似乎没有看见,只是径直走向文成,慢慢将太医扶起来,“太医,请回吧!不过希望你回到太医院之后召集所有的太医过来为国主会诊,大伙儿一起想想办法,你多费点心了。另外,还请荣亲王为赞普张榜,嫣落一向景仰大唐能人异士不胜枚举,相信是一定有奇人异士能解此毒的。”
“一切就依郡主的意思。”应朝歌暗暗佩服她心思缜密,临危不乱。
文成瞥了她一眼,“谢过郡主。”
她奇异一笑,“不用客气。但请公主别错过了许诺已久的婚期才好呀。”
“你!”文成怨毒的盯着她,但迫于太多人在场,只得又转为笑脸,“郡主说笑了,赞普有病在身,文成自然要尽力为他医治,好好照顾他,成亲之事自当压后。”
嫣落实在不懂的见好就收。“是吗?无限期的押后,万一他一病不起,你也要服侍他一生吗?公主,嫣落盼望着你别把这婚期给压没了,可别真印证了我的话呀。”
文成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她气的七窍生烟,隐忍的关节咯咯作响。
“大家也许觉得我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着实过分了,但是嫣落其实只是想转移公主的注意力,叫她莫要太伤心。但是虽说是用心良苦,只怕别人不谅解,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的,嫣落在这里向公主赔个不是。”嫣落向大家慢慢说道,她唱作俱佳,实在不是文成可以比拟。现在真是得了便宜卖乖的典范。文成当真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柠笙静静望着他,心里的忧伤卷起千尺巨浪,将她汹涌淹没。怎么会突然就晕倒出事了呢?突然她灵光一现,是了,一定是。毒娘子!不知道云娘子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毒,竟然这般厉害。
“怎么了?”应朝歌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了,我知道了!”她大叫起来,“是云娘子。是云娘子下的毒啊。”
文成恶狠狠的盯着她,慢慢的向她走来,刚刚在嫣落那里受的气也一并发泄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你是同谋吗?或者就是你做的!你不愿意他娶我对不对?你已经嫁人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还是说他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被人下了毒?不是今天中的吧?你好狠哪!你想等他毒发才说出来吗?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毒娘子,因为他要娶我,因为我们要去吐蕃了,你才一不做二不休,痛下杀手吗?你得不到的就要毁去吗?他也是你爱过的人啊,你怎么忍心啊!”
“够了!”耶律撒冷大喝一声,“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她是你亲妹妹啊。”
“亲妹妹?”文成冷笑,“你问问她自己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过姐姐呢?!姐夫她也要抢吗?当初明明是我去吐蕃,她偏偏要抢?现在得不到便要毁去,全世界有这样的妹妹吗?有吗?!”
“文成姐姐!”柠笙泪眼汪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不要叫我!你不觉得恶心吗?在你对我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以后你还能够弄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一样,你还以为我们还是原来姐妹情深的模样吗?”文成面目狰狞。
“闭嘴!你给我闭嘴!”耶律撒冷挺身而出。“你才让我恶心!”他的目光像冷箭一般直直的射向她。
恼羞成怒的文成用手便扇向耶律撒冷。
“啊!”大惊失色的淳于嫣落忙挡在他的前面,莹白如玉的肌肤上立即火红一片,伤痕赫然醒目。令人触目惊心。
“嫣落!”耶律撒冷护住她的肩头,关切的看着她。
淳于嫣落却直直的盯着文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看得文成心中直发毛。
“淳于郡主,你实在不应该扑过来,耶律撒冷他是练武之人,又是男人,即使挨掌也不似你这般严重!你这样,不是反而害他难过内疚吗?“应朝歌淡淡道,他清澈的像是利剑一般的目光看着嫣落。
嫣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啊?你到底懂什么?刚刚即使是刀,是剑,她也会奋不顾身的,她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是捍卫自己的所有而已。而她承认她的确是想让他为自己内疚难过后悔伤心,你可以为你的公主伤心狂乱心碎,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这种女儿家的绝望而浓烈的爱,你懂吗?
原本我以为你懂的。可是你居然不懂。
在那种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能想那么多,我哪可能去分析比较,去谋划*作。我只有本能!这种本能才是爱啊!
应朝歌淡淡笑着,那种云淡风轻的容颜让嫣落恨的牙痒痒,而他却是在心中苦叹,我何尝不懂呢。只是爱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一种负担呢?你怎么舍得他负担呢?叹了口气,“大家请各自回去吧!不要打扰了赞普的静养。”
柠笙还是痴痴的望着松赞干布,望过他薄凉却深情的眼。他吻过她的嘴,他的脸颊,他的鼻子……她舍不得走,不舍得走,她真怕,这一去成永别。
“走了。”应朝歌轻轻碰了碰她。
她猛的回神,死命的咬着下唇,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
是的,有那么些事情,原来连想都不能想,一想就肝肠寸断。
“你哭什么?他死了,哭丧的也不是你,未亡人的名字也是我的!”文成瞪着她,近乎歇斯底里。
“我从来就不要跟你争什么……”她轻轻的说。
她冷笑,“当然了,你什么都不用争,自然会有人将一切为你奉上。即使连松赞干布,我不敢保证他对你一丝感情也没有。真是好命的天之骄女。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凭什么呢?你什么都有,什么都唾手可得,凭什么?”
“文成姐姐!”柠笙听着这些话,心中一阵感伤,不由得有些心酸。她轻轻的将手移上了她的肩膀,想要给她以浅薄而无力的安慰。
哪知她突然取下了发间的金钗划上了柠笙的脸。
众人大惊失色,柠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说不出话来,愣在那里。应朝歌伸手拉去,金钗还是径直从柠笙的额角划过应朝歌的手,留下了一道可怕的血痕!
殷红的鲜血,白皙的皮肤,英俊的男子,美丽的女子,骇人的尖叫,没有焦距的瞳仁……好半晌,直到李世民愤怒的尖叫大吼传来,一切才正常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