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的夜晚。
雨点砸在地上,荡出点点涟漪。
宁悦诗好像落汤鸡一样站在铁门外,她站在这儿已经好长时间,却没有任何人出来回应。
精致的脸庞因为这五年饥寒交迫而变得蜡黄,就连原本她最珍惜的秀发也变成了利落的短发。
发尾干枯暗黄,好像枯草一样。
她打着哆嗦,自嘲的勾唇,这样的场面,她早就料到。
她应该离开,可想到那个诺言,她又逼迫自己动也不动的站在那。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悦诗感觉眼前一黑,马上就要晕过去,头顶出现了一把大伞,隔绝了她跟雨幕之间的联系。
宁悦诗有些惊讶的回头,目之所及,便是那一抹深邃的目光,惊慌失措的向后退开,整个人再次被雨水包围。
嗫嚅了片刻,她才颤抖着开口。
“陆总。”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是陆辞琛。
这个男人,她追了18年,从幼儿园里第一次见到,就已经以身相许,决定日后一定要做陆太太,为了能在一起,她拼命的努力,小学初中,高中紧紧追随他的脚步,可在高中的时候,一切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
他清澈的眸子里染上了别人的倒影,大学里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亲眼看到入学仪式上两人在楼梯间接吻,后来那个女孩子让她越来越难堪。
宁悦诗低下头,不是她的东西,无论怎么争抢,最终也是徒劳。
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把这个人从记忆里抹去。
对她而言,陆辞琛就是一个从小认识的邻居哥哥,其实这才是事情原本的样子。
宁悦诗扯着衣角,整个人看上去都在发抖她垂着头目光只能看看到眼前那双价值不菲的皮鞋。
陆辞琛微微皱眉,那张精致的脸庞仿佛是上帝的杰作。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你回来了。”
“嗯。”
宁悦诗并不想跟他讲话,每说一句话就仿佛拉扯着心头隐形的伤口,她的手微颤抖。
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两只手如何骨断筋折,当初她可是钢琴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可此刻她泯灭于人群中,甚至连把手抬起来都做不到。
陆辞琛瞄了她一眼,“那我带你回去。”
陆家和宁家原本是世交,有陆辞琛在宁悦诗不用受委屈,十几分钟之后就能体验到温热的洗澡水,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可宁悦诗摇头,说话的语气恭敬疏离,“多谢陆总关心,我还是等宁阿姨醒了再过去。”
其实宁夫人起不起床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谁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从宁家那个天之骄女瞬间被打入尘埃,变成了冒牌货,甚至还成为了圈层的笑柄。
宁家是老牌勋贵,最讲究颜面,偏偏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他们最在乎的事情上。
这五年他们对宁悦诗不闻不问,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怎么可能愿意让她再踏入宁家的大门?
陆辞琛对于宁悦诗的回答有些不满,这是他第一次被宁悦诗拒绝,拒绝的颜面扫地。
男人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漠,“看来你喜欢淋雨,那随你。”
他转头离开,刚刚走上台阶就有佣人把热毛巾送到面前,佣人接过雨伞,几个人围着他团团转。
这些原本是宁悦诗该有的待遇,可现在她不在意这些。
她渺小的站在雨幕当中。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
此时的雨打在身上,就好像冰锥一样,宁悦诗很快就支撑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可她咬紧牙关,她不能倒下。
宁悦诗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拿出口袋里的美工刀,毫不犹豫的在腿上划下去。
五年来,她已经学会了该如何时刻保持清醒,伤口并不深,血被雨水冲刷,很快就没有了丁点痕迹。
就好像宁悦诗一样,即便她死在这,也不会有人查觉,更没有痛感可言。
宁悦诗深吸一口气,原本呆滞的目光又重新有了焦点。
她站在那就好像一个雨中飘摇的晴天娃娃大雨还在继续,纷繁嘈杂的打在树上屋檐,让人觉得厌烦。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佣人撑着伞走了过来,“宁小姐,老爷夫人请您进去。”
宁悦诗点头,此刻,她大脑一片空白。
好在从佣人的手势,她理解了对方的用意,迈开小步,跟在后面。
宁家的别墅只是前院就已经大的惊人。她走过去门口种的山茶花已经被连根拔起。
这是当时她满月的时候,父母为她种下的。他们说,小悦悦要跟山茶花一样开出世界上最耀眼的花。
即便掉落山茶花也是整朵脱落,可不能丢了宁家该有的风骨。
而现在,她不是宁家人,所谓的风骨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脊背。
一路上都是熟悉的景色,这十几年在宁家生活的画面就好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回放。
她以为自己会格外激动,可是脚步却无比沉重,眼中只有淡漠。
她已经忘了当初被捧在手心的宁悦诗到底是什么模样。
宁家对生活对她来说,好像一场梦。
走到门口,佣人把雨伞收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甩伞的时候,雨珠都溅在宁悦诗的身上。
不过她已经浑身湿透,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就这样沉默的站在门口,好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人愿意过来请她去泡澡换衣服,甚至没有人愿意给她一条干毛巾。
他们不会再叫她小悦悦,他们恨她至极,巴不得她立刻死去。
里面响起了脚步声,宁悦诗木讷的站在那无数的灯光打在身上,浸透的衣服让她的娇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众人眼前,她极瘦,身上没有一两多余的赘肉。
纤腰更是好像随时会被风雨折断,她微微佝偻着脊背,哪还有当初宁家大小姐该有的风采。
老管家看到她有些震惊,这哪是昔日容光焕发的大小姐?
无论宁悦诗到底是谁,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眼眶有些红。
“小姐。”
宁悦诗有些慌乱的抬头朝着管家鞠了一躬,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些颤抖。
“文叔,我不是小姐,您以后就叫我悦诗吧”
她本来想让老管家连名带姓的称呼,但是站在宁家的地盘上,没有得到家族的应允,她不配姓宁。
五年前的宁悦诗早就已经不复存在,老管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背过身去,压住情绪。
“老爷夫人在里面等着,请您跟我来。”
“好。”
宁悦诗毕恭毕敬的跟在老管家后头,她看到老管家眼角带着泪痕。
曾经高高在上的小姐,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