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书房里,第五长卿斜靠在椅子上目视地图,面露沉思,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半天了,一动都没动过。
“公子,歇会儿吧。”
知玉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中,还端着一壶茶: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外面天寒地冻的。”
现在已是深冬时节,门一开就吹进来一股冷风,冻得第五长卿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搓着手捧起茶碗苦笑道:
“凉地的冬天真是冷啊,手都冻僵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去中原走一走看一看,应该别有一番景致才对。”
“呵呵,定会有机会的,到时候知玉便可以陪着公子,走遍天下。”
热茶下肚,第五长卿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露出一抹满足。
知玉压低声音:
“最近宅院外围盯着我们的探子少了很多,羌人似乎已经对我们放松了警惕,我仔细看过,如果真想往外传递消息,绝无问题。”
“意料之中。”
第五长卿又抿了一口茶:
“生俘一军主将自然对我越发信任,这时候再派人盯着我就说不过去了。不过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如常,免得被看出破绽。
裴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知玉面露钦佩:
“听说已经被严刑拷打了三天,羌人一直想逼迫他投降,但裴将军抵死不从。”
“看起来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啊。”
第五长卿斜靠在椅背上:
“说白了,大将军是故意把裴将军送进来,一来是为了帮我获取羌人的信任,二来是增加一个和我联络的渠道。
你现在明白了吧,当初我为何没有传信去提醒大将军。”
“明白了。”
知玉老老实实地点头,此战之前她苦苦相劝第五长卿冒险传信,提醒洛羽粮草有危,但第五长卿还是坚定否决,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无比正确。
“公子,开战之前您是怎么看出来此战是一个局呢?”
“我是在赌。”
第五长卿有条不紊地说道:
“羌人所谋者大,在乾国内部安插了不少暗探,同样的,定会在蜀国内部安插细作,我赌的就是大将军能预感到接应粮草会有危险。
只要大将军有所防备,无非两种选择:要么重兵接粮,确保万事无忧、要么将计就计,提前布局。
想明白这一点,我便可以安安心心随军出发,再见机行事。
当我发现玉山军两千人困守山坡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大将军是在帮我,故意将裴守拙送给我俘虏。
因为他不可能白白让几千人来送死,这个代价太大,孤军被围就是在暗示我:
生俘裴守拙!
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提前布局,哪怕我们将蜀国民夫全都杀光,裴将军也不会降,边军的骨气,远超我们想象。所以我以民夫相逼也是一次试探,我想证实心中的推测。
生俘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我获得了羌兵的信任,而羌人又会去劝降裴将军,如此一来战局便多了转圜的余地。”
第五长卿将此战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心思极为缜密。要知道他不能未卜先知,全靠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读懂了洛羽的每一步暗示,环环相扣!
一切尽在掌握!
“原来如此。”
知玉瞪大着眼睛,越听越佩服,人的脑子怎么可以这么聪明?
“可是为什么要派裴将军来呢?洛将军手里不是有那么多精兵强将吗?裴将军有何特殊之处?”
“道理很简单,其余各军主将皆是从陇西跟着大将军起家的心腹悍将,任何一个人落在羌人手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投降。
独独裴将军入军不久,又是凉人,他出现,才会让羌人动了劝降之心。
劝降嘛,呵呵,裴将军若是诈降,接下来的事情岂不是就简单了?”
“懂了。”
知玉挠挠头,猛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既然是想诈降,那为何裴将军抵死不降?再这么打下去,人可就打死了。”
“因为他在等我。”
第五长卿轻笑一声:
“羌人劝降不成,定会想到让我出马,这样我们便能说上话,便能定计破敌!”
“定计破敌?”
知玉一愣,眼神锃亮,嗓音都带着些许颤抖:
“公子,公子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当然。”
第五长卿看向地图,眼神中多出了一抹寒意:
“奴庭战事拖不得,大将军这次只弄回去几万石军粮,撑死了能吃一个月,也就是说一个月内,战事一定要结束!
而且你要明白,哪怕羌人现在相信我,但只要战场上莫名其妙打了败仗,他们还是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只有一次传递消息的机会,只能出一计!
一战定生死!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是什么?就是让我见到裴将军!”
知玉陡然明白了,怪不得这两天第五长卿一直盯着地图,原来是在想破敌之策!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屋外传来了仆人的声音:
“大人,殿下那边来信,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第五长卿慵懒地伸了下腰肢,微微一笑:
“你看,东风来了。”
……
“微臣参见殿下。”
“呵呵,长卿来啦,坐吧,无需多礼。”
耶律昭夜笑着挥挥手,示意第五长卿坐下,态度比以前好上太多。
在草原内部,这位七皇子一向以礼贤下士闻名,尤其对待谋臣更是敬重有加,现在的第五长卿俨然有成为他面前红人的趋势。
“谢殿下。”
“听说你在府中足不出户,忙什么呢?”
“琢磨一本琴谱罢了,前线战事僵持不下,两军停战,微臣只能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呵呵,能有这番闲情雅致也算不错。天纵说你的琴艺堪称一绝,找时间定要欣赏一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然后第五长卿才开口问道:
“殿下召微臣前来,是有何事要吩咐吗?”
“确实有事。”
耶律昭夜终于转到了正题:
“赫连将军拷打了裴守拙好几天,此人就是死不松口,不肯投降。威逼利诱、严刑拷打,美人计,各种方法咱们得试遍了,毫无用处。
若是再打下去可就得打死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军主将,本殿可不希望他白白死掉啊。”
“陇军将领的骨头都硬,劝降无果也在意料之中。”
第五长卿轻声道:
“请恕微臣直言,这些年奴庭百姓生活困苦,大多人都对我大羌心怀恨意,尤其裴守拙还是义军出身的将领,想劝降更不容易。”
“其中利害本殿也明白,所以今日特地找你前来。”
耶律昭夜一挥衣袖,端坐身姿:
“你是奴庭人士,他也是奴庭人士,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同胞,本殿想让你去劝降此人。”
“微臣去?”
第五长卿目露诧异,随即摇摇头:
“怕是不妥,殿下是不知道,此人在战场中骂得我狗血喷头,恨不得杀我而后快,怎会听我的话?
殿下要不还是,另选贤能?”
“哎,此一时彼一时嘛。”
耶律昭夜摆摆手:
“严刑拷打虽然没让他松口,但料想他已经心有余悸,怕了。生俘他也是你的主意,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劝降此人应该不成问题。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劝降失败,大不了一刀杀了,不要有压力”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微臣就前去一试。”
第五长卿环视屋内,好奇道:
“百里大人何在,是否要随我一同前去?”
“不用,就你一人去便可,他在茂山巡视,明天才能回来。”
耶律昭夜沉声道:
“此人若能投降,对战事有大用,你若能成,本殿定会为你记一大功!”
第五长卿面色凝重,深深弯腰:
“微臣,必竭尽全力!”
「江苏一下降温了,冻死我了,我想披一件挂满票票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