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句话本是个托词,但当厨房真的端上百合粥,芙蓉蛋等吃食后,叶离还是忍不住多下了两筷子,趁着这点时间拼命梳理着眼前的情况。
满眼素色的长袍大袖明显显示自己不在后世,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送自己过来的,具体是什么?这又是哪个朝代?这些人敌我未明,暂时还是静观其变。
看他胃口还不错,齐清磊觉得他身体并无大碍,心不由放下了好些。见叶离停了筷子,便令人撤了碗碟,一面传水来净手,一面在叶离身边坐下,和颜悦色道,
“我乃斗衡派掌门齐清磊,不知小兄弟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可有宗派?又为何晕倒在我斗衡派北山思过崖上?”
问题一个接一个,直接把叶离敲晕了,他眨了眨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发现隐姓埋名的主角们行走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编一段过往,立一个人设。
可是眼下时间紧急,临时想出的借口肯定漏洞百出,叶离决定采用最保守的方法——装失忆。
他本来脑子就有些晕,牵动着嘴角想露出些难受的表情,捂着额头低声喃喃道,“抱歉,我……我有些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自己的名字,好像叫叶离。”
房间内顿时一片寂静,叶离的内心却毫不慌乱,好,根据自己看过的数本小说推断,接下来,这位掌门应该喊个医师给自己把个脉,医师会诊断不出个所以然,然后归结为脑部受创,只能静观其变。
到那个时候,再想个借口速速跑路,天高海阔自己只管完成任务。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全套银针铺到叶离的眼前。
叶离茫然地抬眼看着笑意盈盈的沐荨长老,明明是平易近人的俊秀眉眼,却不知为何令人后背凉飕飕的。对方冲他笑了笑,又看向齐清磊,
“掌门师兄不用担心,我保证用我新研制的针法令这位小兄弟痊愈。”
等等!不是,怎么二话不说就上针了?难道不应该再复查一遍嘛?你这个长老你不讲武德。
叶离还不太明白针扎的恐怖,但看着闪着寒光的金属内心本能地发麻。瑟缩着往床里躲了躲,贼心不死地拖延时间,“额,请问,这套针法可有名字?”
沐荨的笑容明显呆滞了一下,“当然,就叫九转归一针法。老夫身为斗衡派长老,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名字一看就是你现起的好吗?新到这个程度我要怎么相信你呀?
叶离斩钉截铁,“不要。”
但是周围的几位古人却是深信不疑,霍然起身,如狼似虎地把叶离重新按回了床上。
齐清磊甚至略带歉意地对他说,“对不住了,叶离小友。”
叶离实在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沐荨抽出寸长的银针,一面往他头上招呼一面叹息,“叶离小友这脑疾我也是见过,可惜当年没治好怀瑾那孩子,这次绝对不会出问题了……”
啊……
后面的话叶离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太特么疼了。
每一根针明明都是细如牛毛,扎在脑门上滋味却是各不相同,好一些的不过是引起些刺痛,过分点的是一抽一抽的疼,更有甚者仿佛扎进的不是针,而是把小刀,搅来搅去的疼得人眼前发黑。
叶离第一次觉得书里写的不一定是全对的。但是眼下要是再不自救可能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于是他趁着沐荨换针的时间,深吸一口气缓了劲过来,
“不用扎了,我想起来了一些。”
此话一出,沐荨果然停手,略带遗憾地道,“是吗?愿闻其详。”
叶离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顶着满头的针重新开口,“我觉得你们不如带我去发现我的地方看看,我记得我好像有些随身的东西。“
师父让自己来完成任务,一定会给自己一些线索。也好拖延些时间编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世出来。
沐荨身边一个抱剑的长老眼睛立刻亮了,“你当时躺在一个深坑里,但身边还有一封信。”
叶离慢了一拍才想起要扯出个笑容,“你们看过了吗?”
这个“惊喜”的笑容他没练习几次,故而非常狰狞,抱剑长老一时间不确定是不是银针出了什么问题。心里有点莫名的愧疚,
“叶离小友放心。”
叶离默默点头,那应该是……
“我们看了。”
那我放心个鬼?
“不过没看懂。”
叶离“???”大概是因为太疑惑,他忘记把表情收起来,于是顶着一脸狰狞的“惊喜”表情,接过抱剑长老递过来的一张纸。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但抱剑长老看不懂很正常,因为它是拼音的。
大概的意思是和叶离道别,然后提醒了一下逃生舱应该在降落点附近,但电力只能维持一年的开放,用手腕上的编码扫描进出,到期逃生舱自动关闭。
杀掉罗门后,逃生舱重新打开,逃生舱最核心的休眠舱才会激活返程模式。如果任务主人去世,逃生舱将启动自毁程序。所以要加油哦。
叶离老老实实地把消息记下了,才觉得脸上有些难受,后知后觉发现腮帮子又笑酸了。于是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伸手把自己的嘴角压了下去,恢复了面无表情。
“信上说,我得去我出现的地方看看,不知几位能否行个方便。”
房中唯一一位女长老看着他,突然跺了跺脚,狠狠拉了沐荨一把,“你看看你,人家好好一个孩子,都给你扎坏了,笑也笑不得,哭也哭不得,什么破针法,你拿什么赔?”
话毕又无限怜惜地冲叶离看过来,“小弟弟别急,我是这山上的江辞长老,一个北山而已,我明日便带你过去。”
“不可。”齐清磊登时出声,然后咳嗽一声,不太自然地道,“明日小女要去北山呆上三日……”
提起齐灵溪,大家都露出了然的神色。江辞抿唇点了点头,叶离想着反正也是要拖延时间,正要答应,手指却摸到信纸的最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行凸起。
他低头装作整理信纸,手指却在细细辨别凸起的字母,“检测到执行者神智清醒,请于两日内进入逃生舱完成第一次认证。”
这是要逼着自己上梁山了呀!
叶离心里盘算着如何行动。面上自然僵硬,答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大家看着那还扎在他脑门上的银针,目光不自觉有点惊悚。
难道……真给扎出问题来了?
沐荨嘀咕了好几遍“不可能”啊,被江辞一巴掌抽在手臂上回了神,连忙跑去给叶离取针,叶离本来觉得已经不疼的脑子,随着银针一根一根被取下来,变得越来越晕,越来越迷糊。
最后终于熬不住,“咚”地一声倒在枕头上,重新晕了过去。
江辞尖叫一声,抓过沐荨的肩膀,“你干哈呀?不是说好了只是试探一二吗?怎么人又晕过去了?”
沐荨委屈地抓了抓头发,事实面前又不敢反驳,只能小声辩解道,“我不是……”
“好啦。”抱剑长老打了个圆场,“我看这小子心思颇深,虽然尽力掩饰,但看他神态,平板无波,无情无性。即便我修行多年,恐怕也很难达到这种境界。”
“正是。”齐清磊颔首,“也不知是否是旁的门派,要赠给我们的“大礼”,只是也太厚重了些。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时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盛岚在眼皮上抹了不少灵药才勉强消肿,看着太阳初升便送齐灵溪到了思过崖半山腰,那里除了掌管刑法的执明峰弟子,还有一个素色的身影,正是齐清磊,他并没穿掌门深紫的衣袍,浅色衬着他脸色也是一片苍白,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女儿。
灵溪眨巴着眼看着父亲,深怕父亲又责骂自己,但直到执明峰弟子给自己套上缚仙索,齐清磊也没再开口。
反而是盛岚一面捂着心口,一面对她招着手,“别怕,娘很快就来接你。”
齐灵溪懵懵懂懂,心里不舍大于恐惧,扭头看着几个弟子脸上还算温和,心里鼓起些勇气。也回头大声说,“娘,爹爹,我会好好的。别担心。”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缚仙索往山里一拉,瞬间被带入结界中,山外的一切都被阻隔,再也看不到了。
而结界里是一处断崖,满目荒凉,黑石嶙峋,遥遥相对着一个山坡,那山坡并不高,却是半点生机也没有,隐隐约约还有野兽的嘶吼传来。
尤其显眼的是,那山坡上还有好几个天然的洞穴,天虽大亮,却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幽深恐怖,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执明堂弟子们纷纷掏出灵剑,灵溪左前方一个弟子将灵剑压低示意灵溪也站上去,五人就地一飞冲天。等到了山坡上,一位弟子将灵溪扶下来松了绑,还有一个提着灵溪的包裹,示意灵溪跟着他们往最大的山洞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