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不闪不避地迎上他审视的视线,苍白的唇边漾开一抹冰冷刺骨的笑:“我跟谁联系,我准备做什么,都与你迟温衍再无半分干系。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给我让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如果我不让呢?”迟温衍的声线因极致的压抑而嘶哑,每一个字都透着一丝绝望的固执。他不能,他绝对不能让她带着念念去冒险,尤其是在赵溪玥那个女人的怂恿之下。
“不让?”季晚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那我们就试试看。迟温衍,你以为你现在,还拦得住我吗?为了那个苏酒酒,你连念念的生死都可以置之不理,现在又在这里惺惺作态,演给谁看。”
“我没有不顾念念。”迟温衍几乎是低吼出声,坚实的胸膛因剧烈的情绪而起伏,“苏酒酒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念念的骨髓,我一定会找到最合适的,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再相信我一次?”
“相信?”季晚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她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凄凉与嘲弄。
“迟温衍,你的相信二字,在我季晚这里,早已一文不值。是你,是你亲手将它碾得粉碎。”
她不再与他多说一句废话,决绝地转身,伸手就要去拔连接在念念身上的那些冰冷的仪器管线。
“住手。”迟温衍心胆俱裂,一个箭步如电般上前,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季晚的腕骨捏碎,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放开。”季晚剧烈挣扎,眼神凶狠得如同一只被逼到绝境、誓死要护住幼崽的母狼,“迟温衍,你再碰我一下试试,我跟你拼命。”
四目相对,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狭小的病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迟温衍死死盯着她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与如同实质的滔天恨意,他的心脏一寸寸地收紧,痛得无以复加,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捏。
他清楚地认识到,此刻的季晚,任何语言的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的心,早在他选择沉默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他的手,在难以言喻的痛楚中,终是克制而无力地缓缓垂落。
“……你要带她去哪家医院?”他艰涩无比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带着血腥味。
季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漠至极地瞥了他一眼,便开始有条不紊地给念念整理随身的小物件。
她早已联系好了一家国内最顶级的私人医院,那里有全球领先的医疗设备和最权威的专家团队。
最重要的是,那里不会再有他迟温衍的肆意干涉,更不会再有苏酒酒那个贱人投下的任何阴影。
没有等太久,装备精良的私人医院救护车和神色专业的医护人员便迅速抵达了。
在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念念从冰冷的病床转移到更为舒适安全的移动恒温箱上时,季晚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她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母性的光辉,与方才对待迟温衍时的冰冷狠戾判若两人。
迟温衍僵硬地站在病房门口,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与生气的冰冷雕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晚紧随着念念,在那些医护人员的簇拥之下,一步一步地远去,她的背影决绝而孤傲,渐渐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他想追上去,想声嘶力竭地呐喊,双腿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根本无法抬起分毫。
晚晚,不要信赵溪玥。
她会毁了你的,也会毁了我们给念念寻找生机的最后希望。
可是,这些话,他现在再说出口,季晚她,还会听吗?还会信吗?
不,她不会了。一个字都不会。
他痛苦地抬手,紧紧闭上了双眼,浓重到化不开的无力感与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吞噬,让他窒息。
空荡荡的病房内,只剩下冰冷的仪器发出的单调滴答声,凌乱的床铺,以及那份他始终没能说出口的,关于苏酒酒骨髓的残酷真相。
他不是不愿意用,而是苏酒酒,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配给念念捐献骨髓。
可这些,这些他无法辩驳的苦衷与隐情,季晚又怎么会信?她只会当成是他又一次卑劣的谎言与借口。
迟温衍痛苦地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滚烫的灼痛感从眼眶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一声开启,赵溪玥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来,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急促而略显凌乱的“嗒嗒”声。
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与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惊魂未定,直到看见那间亮着柔和灯光的VIP病房。
以及门口隐约可见的熟悉身影。
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脚步却更快了。
“晚晚!”赵溪玥推开虚掩的病房门,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喘息,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病床旁边的季晚。
季晚闻声回头,脸上是彻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却比在之前那间医院时,多了一分安定。她看着冲进来的赵溪玥,略微有些意外,随即淡淡地点了点头。
“溪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把念念转过来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赵溪玥快步走到病床边,视线立刻被那个小小的、被各种精密仪器环绕的恒温箱所吸引。
看清恒温箱内,念念恬静的小脸蛋,呼吸虽然依旧需要辅助,但脸色却比之前红润了一些,整个人的状态也安稳了许多。
她紧绷了一路的心弦,骤然一松。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与酸涩交织着涌上心头,赵溪玥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念念她看起来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