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两人碰面后，张永就一直在气势上稳稳压制住了顾乡，但是在顾乡“上了个厕所”后，这种压制就不存在了。
在虚伪的客气之外，张永的眼神中开始多了些慎重，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顾乡，作为一个工作主要内容就是和亡命徒们打交道的人，他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疯子，像顾乡这样的，有过，但不多。
他也没有问顾乡为什么这样做，以及有没有考虑可能会给赤血帮带来的麻烦，对于聪明人来说，这些问题是毫无意义的，没必要问出口。
宛川源不是银昌最有名的饭店，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家饭店，而是银昌最顶级的销金窟，只不过，这里项目齐全，无论哪一样，都是数一数二的。
汽车一路驶出城区，来到城北郊外的一座山上，宛川源就坐落在山腰处的大平台上，错落分布的建筑一直蔓延进了山中。
随着汽车驶近，早有人拉开了入口的大门，又低速开了几分钟，穿越一条长长的林荫路，才终于停下。
下车后，顾乡大开眼界，宛川源内部依托山势而建，精巧而不繁复，奢侈而不媚俗，几乎是三步一景，让他联想到了曾去过的姑苏园林。
跟在张永身后，走过一道蜿蜒蛇行的石板路，又经历了几重廊道，顾乡被引到了一处临溪小厅中，厅里已经摆好了酒水佳肴，除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中年人外，竟再无别人！
堂堂赤血帮主，居然如此托大么！
顾乡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对方怎么都要带上几个保镖的，毕竟，传言中，这位大佬只是个普通人，并非异能者，也没有高绝的身手。
进入小厅中后，张永恭敬行了一礼，通报了顾乡的到来后，便束手侍立于中年人身侧。
从身形上看，这位赤血帮主就是个普通的，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不见半点王霸之气，心中不由对传言信了几分。
在张永通禀后，大佬并没有立即转身，而是继续以手扶栏，看着外面的山林，顾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远处树梢上，有两只白色大鸟正在嬉戏。
先开口的是顾乡，他同时趁机继续观察对方，
“洪唐拜见帮主！”
中年人终于转过身来，他脸型颇为方正，轮廓鲜明，眉眼间的坚毅之色很是引人注目，斑白的鬓角则更加修饰了他身上的沧桑气质。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随着对方开口说出了那熟悉的五个字，顾乡情不自禁就接了下去，完了才愣在当场，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中年人嗔怪地看着顾乡，说出的话却更加炸裂，
“不应该是小鸡炖蘑菇吗？你这人有些不老实啊！”
顾乡懵了，什么鬼？
中年人似乎还不满足，而是继续说出了让顾乡更懵逼的五个字，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
顾乡再次身不由己地接了上去，
这一次，对方看向顾乡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欣慰，甚至微笑起来。
“你看，我们是自己人！”
顾乡木然点了点头，思绪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末世过后一百多年了，
敢情这暗号还管用呢？
……
十分钟前，
“义父，洪氏愿望屋的主人，洪唐先生来了！”
张永恭敬向栏杆边的中年人行了一礼，通报完毕后便束手侍立于对方身后，并向顾乡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位便是正主了。
顾乡向前一步，同样恭声道：“洪唐拜见帮主！”
中年人终于转过身来，他脸型颇为方正，轮廓鲜明，眉眼间的坚毅之色很是引人注目，斑白的鬓角则更加修饰了他身上的沧桑气质，他凝视着顾乡，一言不发，直到顾乡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慌后，才缓缓开口，
“洪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堪称青年俊彦！”
顾乡连道不敢，把姿态放低，虽然最近有些飘，但面对真正大佬的时候，顾乡还是知道分寸的。
中年男人入座后，伸手示意顾乡也坐下，随后挥手止住了想上前的张永，亲自给顾乡倒了杯酒后，又给自己满上。
“洪先生以前不在银昌，却是从哪里来的，家乡何处？”
顾乡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刚到银昌不久的事实，但他也不想老实交代，主要是害怕对方顺藤摸瓜查出自己在烛火干的事情，所以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哦，我老家是西北那边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叫霸都，成年后就四处游荡，来银昌前，在回灵城呆过一段时间。”
回灵，是他之前和杜白、老皮路上经过的一个地方。
“哦，霸都啊，名字很大气，不过确实没听说过。”
中年人点点头，又继续询问起来，
“从你的表现来看，肯定是异能者无疑了，我冒昧问一下，你帮着寻人寻物，是靠异能么？”
迟疑了片刻，顾乡还是答了声“是”。
毕竟，以对方的身份地位，只要盯紧自己，想确认这点并不难，也瞒不住。
“一般来说，有多大把握？”
顾乡稳了稳心神，暗自忖度了一番后，才谨慎给出了回答，
“看难度，只要目标还有被找到的可能，顾客也愿意付出足够代价，那……九，不，八成，额，七成吧！”
说完后，顾乡心中忐忑，不安地看着对方，但中年人却只是点点头，似乎并不觉得这个概率太低，
“我们帮里没有叫安志云的人。”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本就如坐针毡的顾乡险些蹦起来，
“帮主恕罪，这件事是我的错，求您看在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顾乡停下了嘴里正在跑的火车，尴尬不已，
“下面还有个六岁的妹妹，是么？”
这话一说出了，顾乡脸上的尴尬笑容立马消失，他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据说杀人不眨眼的帮会大佬，沉声道：“看来洪某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帮主，是我孟浪了，请帮主划下道来，究竟要我做什么，请直说吧！”
赤血帮主微微一笑，并不介意顾乡这有些冒犯的言语，反而提起另一件事，
“事实上，我派人打探洪先生的事情，也就是这两天，放心，我没有恶意，更不可能指望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来要挟你，而是诚心想请你帮个忙？”
“在这之前，我心中有个疑惑，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顾乡只得回答：“帮主请问！”
“我观你这两天举动，实在不像个正经做生意的样子，愿望屋说到底，也还是生意而已，是生意，就得逐利，可你接的大部分委托，最后都是在赔钱，我没说错吧？”
顾乡无奈点头，心中懊悔不已，还是不够低调啊！
“那问题就来了，人不可能做于己无益的事情，那么洪先生你，究竟求的是什么呢？不要用你的异能来做借口，赤血帮异能者不少，我这么多年来也跟许多异能者打过交道，从来没有一种异能，是让人们去做坏事，或者做好事的。”
“异能不是祝福，也不是诅咒，异能就只是异能，每一种异能都有其代价。”
似乎是在附和对方，顾乡也缓缓开口，对方的见解倒是与异能第二定律无比契合。
“如果我说，我只是为了求个心中畅快，帮主信吗？”
中年人忽然鼓起掌来，
“信，当然信，不仅信，而且很羡慕！”
“很多时候，真正的我们，早就随着所谓‘成长’而下落不明了，洪先生还没有弄丢自己，实在是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中年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顾乡也不好矫情，也跟着陪了一杯。
说实话，这酒对顾乡来说，算不得多好，入口辛辣，但胜在爽快。
赤血帮主放下酒杯，再次开口，“洪先生，插句题外话，我想认下你这个朋友，你意下如何？”
顾乡“腾”地一下站起身，满脸惶恐，
“不敢不敢，有事您吩咐就行，怎么敢……”
赤血帮主摆了摆手，止住了顾乡的话头，
“认不认，给个痛快话！”
“认！”
见顾乡识趣，对方才满意点头，
“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不过有句话我得说明白，虽然我明面上挂了个赤血帮主的名号，但赤血帮是赤血帮，我是我，很多时候是两码事。”
顾乡赶紧附和：“那是，那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你也别总是喊我帮主了，我姓莫，你叫我莫叔吧，以后遇上什么事，包括今天这种，你只管借用我这边名头，我允了，况且我这边说不得以后也有事要找到你头上，但你只用管我交托给你的事，其他的都可以置之不理，放心，没人敢找你麻烦！”
“这样，咱们之间约个暗号，只有你、我、阿永知道，能对上暗号的才是自己人，交给你的委托才算是从我这出去的，如何？”
有这必要？
虽然有些狐疑，但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乡还能拒绝不成，只得应允，并且拿出了自己熟知的那两组经典暗号，
“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之所以定下两组，是为了双重保险。
约好暗号后，莫帮主先是抚掌大笑，然后突然停下，神色也变得无比郑重，
“既然都说好了，那接下来，我就正式向你提出委托了！”
顾乡也端正坐好，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但对方却说出了一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
“算了，你们还是重新进来吧，正好也让我看看，你小子老不老实！”
……
“你看，我们是自己人！”
顾乡木然点头，脑子里全是浆糊，
“什么话都别说，先喊我声莫叔！”
“莫叔！”
“嗯，先吃饭，吃完再说正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