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沫皱了皱眉头,小男孩对她的示好置若罔闻,他仍是低着头,目光专注的运转着手上的树枝。
她俯视而下,只能看着一颗有着浓密短发的圆滚头颅。
言沫并腿下蹲,不死心的再次将那只胖乎乎的小手递到他面前,并且重申道:“小弟.弟,你是不是没有伙伴,我陪你玩好不好?”
小男孩看到了挡在他眼前那只肉手,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言沫,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什么焦距。
她是谁?
院里新来的孤儿吗?
霍凌舜将言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她梳着羊角辫,上面绑着好看的头花,身上穿着一条红色喜庆的公主裙,脚下是锃亮的小皮鞋。
她长得粉雕玉琢,一张肉嘟嘟的脸上,分布着两个铜铃大的黑葡萄,正对着他一眨一眨的,眼尾有一颗识别度很高的朱砂痣。
一张小嘴正巴拉巴拉的朝他说着什么。
她不是孤儿。
面前的小女孩精致的像个洋娃娃。
他在小丽的手上见过。
那是一个好心的阿姨,说她女儿大了,家里的娃娃她都不要了,觉得丢了可惜,于是捐赠给了孤儿院。
那个娃娃很漂亮,可她,比娃娃更可爱,也比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小丽还要好看。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孤儿。
她一定是被家人精心呵护的,过着众星捧月的小公主生活。
霍凌舜垂下了打量的眼眸,用手上的树枝将地上最后一道算数画上答案。
小女孩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与她是格格不入的。
不能相交的平行线,何必要有接触?
“诶,我刚刚还……”
救了你这三个字言沫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霍凌舜就放下手中的树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张着小嘴看着他径直往前的背影。
言沫鼓起腮帮,嘟着嘴:“怪弟弟,都不晓得向帮他解围的人道个谢。”
她已经全然忘了刚刚那群小孩说的歌谣。
————
一个月后。
初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沫宝贝,你装那么多糖果干嘛?”
闵月看着言沫使劲往兜里装着糖果,她不明所以道。
“我有用。”她往兜里挤下最后一颗糖果,抬起头问闵月:“奶奶,霍弟弟真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吗?”
言沫第二次跟着闵月去孤儿院给那些小孩送元宵礼物时,她在院长那里听到了上次那个不理她的小男孩,是一位耳蜗弟弟。
他的世界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因此他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院长说,他出生三天,便被丢在市医院,上面只有一张纸条写了霍凌舜三个字。
后来小男孩来到孤儿院,院长就把这几个字当做他的名字。
言沫在知道这些后,心底的愧意油然而生。
她忽然想起了遇见霍凌舜那天,那群欺负他的小胖子团伙,嘴里念叨着具有侮辱性的童谣,‘小哑巴听不见,还不会说话。’
这句话不就概括了,他的缺陷了吗?
她竟然脑壳短路的听过就忘了。
还骂他是怪弟弟,觉得他不懂感恩。
言沫想去道歉,可觉得空手去显得没有诚意。
于是,她想起了自己最爱的巧克力糖。
这还是原主那对飞人父母,从其他城市给她带来的限量版,一般人还吃不到。
言沫想,她把它们全部给霍凌舜,应该能体现她的歉意。
闵月听到言沫的问话,眼里闪过一丝可惜,摇了摇头道:“现在国内的技术没办法让那个小孩听到声音,只能祈祷他能够好运,被好心的外国夫妇收养,或许那样能给他带去希望。”
那个小男孩过于孤僻,她之前关注过他一段时间,就算有孤儿对他示好,他也从不接受,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霍弟弟会好运的,沫沫把自己的好运分他一半。”言沫仰着头,目光坚定道。
霍凌舜才四岁,他的人生应该是刚刚开始,而不是结束。
他会好运的,她坚信!
闵月抬起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看来奶奶没白教你,我的沫宝贝,既善良又可爱,将来都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奶奶!”
言沫掩面无语。
这副小身体刚六岁,她就想了十多年以后的事。
她也是无话可说。
————
孤儿院。
言沫趁着那些小孩围着闵月的时候,偷偷从她身边溜了出来,直奔秋千后的大槐树。
她与霍凌舜只见过一面,可直觉告诉她,霍弟弟会在那里。
果不其然。
言沫在第一次发现他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穿着洗得泛旧的小春衫,一条泛白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公一母还不合脚的鞋子。
她的小眉头皱了皱。
孤儿院这地方就是社会的缩小版。
在这里若不得宠,不讨喜,便连人家捐赠的物资都只能拿到其他人挑剩的。
言沫看到这一幕,突然好想去求闵月收养霍凌舜。
这样他就可以成为她的弟弟,她愿意把她的好东西分他一半。
不知为何,从第一面,她就莫名的对他有好感。
看到他过的不好,她也会不开心。
可言沫知道,她这念头也只能是痴心妄想,她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
原主的父母连亲生的她都不想看顾,更别提让他们领养一个孤儿了,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她也怕把霍凌舜带回言家,反而会害他一辈子都没机会听得到。
她记得闵月说的。
只要他能被外国人领养,那里的医疗设备更先进,他才有机会,听到声音。
所以,霍凌舜必须待在这里,才能有机遇。
她相信,他会遇上闵月说的好心人。
“哎。”言沫小声叹息了下,摸了摸口袋里的糖果,向着那道瘦小的身影走去。
“嗨。”
霍凌舜还是一如初见,依旧是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沙地上比划着。
她蹲在他对面,朝他晃了晃手,对他打招呼。
霍凌舜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而后选择无视的垂头算术。
言沫嘟了嘟嘴,感到一股挫败。
他这表情动作,很明显是嫌她碍眼。
“我是来道歉的,道歉的。”她心道。
言沫从兜内掏出一颗糖,解开了包装锡纸,抬起小胳膊拍了拍霍凌舜的肩膀,在他抬头之际,她捏住了他的小下巴,迫使他张嘴顺势将那颗褪了包装的糖果塞到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