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林溯回到公司,想要专心工作,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可翻遍了通讯录,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我凑过去看了眼,发现他的手指一直在我的名字上徘徊,却迟迟没点下去。
是啊,他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呢?
以往,从来都是我打给林溯,可每一次,说不了两句话又会被挂掉。
林溯对我总是不耐烦的。
很快,时间到了中午。
助理送来了午饭,“顾总,吃饭了。”
林溯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随即轻蹙眉头,放下筷子:“今天的饭是哪里买的?”
“食堂……食堂准备的。”
助理的声音有些慌张:“林总,是不是饭菜味道不好,我这就去其他地方订一份。”
林溯随意地点了点头:“就订以前那家,那家味道不错,吃习惯了。”
助理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
林溯抬头看向他:“怎么了,有问题?”
助理咬了咬牙,坦白道:“林总,其实以前的饭菜,都是,是夫人做的。自从你们结婚后,您的午饭都是夫人亲自送来的,风雨无阻,只是她怕你知道了后会不满,就让我瞒了下来。”
“知道了,出去吧。”
林溯沉默了一会儿后幽幽开口。
助理不敢多言,连忙出去了。
我看着林溯丢在一旁的饭,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林溯胃不好,吃不了外面重油重盐的食物,所以每天中午,我都会精心准备一份给他送来。
为了避免他知道是我做的就不吃,我才特意嘱咐了助理别告诉他。
说来好笑,每天晚上我同样会烹饪菜肴,林溯却没有吃过一口。
所以他至今没有发现,中午的饭菜是我做的。
林溯饿着肚子一直到下班。
回到家后,第一时间跑到了卧室。
可我早已不在了,只留下一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
林溯眉头紧皱,在卧室里踱步起来。
忽地,他发现了床头柜上,我留下的一个盒子,里面是我的婚戒。
旁边还放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
“此生不复相见,愿你安好。”
我躲在角落里,不敢去看他的脸。
虽然已经成为了鬼魂,可我还是会心痛,会流泪。
林溯看着那张明信片,手微微颤抖,眼睛有些酸涩。
真的很奇怪。
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他恨我厌我,觉得我拆散了他和安恬,巴不得可以离婚。
可如今终于离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7
第二天,安恬又来找林溯吃饭,林溯答应了。
他们去了餐厅,刚坐下没多久,林溯就接到了颜馨的电话。
“林溯,你来一趟吧。”颜馨语气沉重。
林溯皱了皱眉,“干什么?”
“妙冉……妙冉出事了。”颜馨声音有些颤抖。
林溯愣了愣,随即扯出一抹笑容:“又出事?她玩上瘾了是吧?”
颜馨被气的火冒三丈,“林溯!你到底有没有心啊!妙冉都要死了,你还说她玩?”
林溯冷笑一声,“她不就是想让我回去吗?你告诉她,让她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颜馨深吸一口气,“林溯,你给我听清楚了,妙冉现在在医院太平间,她没心思跟你玩,她已经死了!”
林溯听着颜馨的话,有些恍惚。
颜馨说陈妙冉要死了,怎么可能呢?她那么坚强,这么多年无论他怎么折磨她,她都挺过来了,怎么会突然要死呢?
“我不信。”林溯抿了抿唇,“她不会死的,你让她别再搞这些把戏了,直接说吧,想要什么?钱?房子?我都给她。”
颜馨气笑了,“林溯,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爱信不信!”颜馨怒吼道,“反正我通知你了,你爱来不来!”
说完颜馨就挂断了电话。
林溯拿着手机,愣了许久,直到安恬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阿溯,怎么了?”安恬见他神色不对,关心的问道。
林溯摇了摇头,“没事。”
安恬见状,立马挽住他的胳膊,“快吃饭吧,待会都凉了。”
林溯看着她,心里有些烦躁,“你先吃吧,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留下安恬一个人坐在那。
安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林溯!你什么意思!”
可是林溯已经走远了。
我跟着林溯离开,他坐在车上,心神不宁。
“不会的,她不会死的……”他喃喃自语道,“她那么坚强,怎么就会死呢……”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凄凉。
是啊,我那么坚强,无论他怎么折磨我,我都挺过来了,甚至到死的前一天,我都在为他考虑。
可是他又怎么能明白,一个被伤透心的女人,是怎么一步步绝望的走向死亡的。
林溯开着车,直奔医院而去,一路上,他嘴里都在念叨着,“不能信她,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回去……”
我听着他的话,心如刀绞。
8
林溯来到医院的时候,只见到了我被江水泡得浮肿的尸体。
他只能透过尸体上的项链来辨认我的身份。
看着我的尸体,林溯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尸检报告出来之后,警察告诉他,我是自杀的。
他们还在我的身上找到了一份癌症诊断书,确诊日期是在一个月之前。
林溯终于知道,我得了癌症,还是晚期,寿命只剩下三个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溯摇着头,完全不敢相信。
颜馨红着眼,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林溯,你现在满意了?妙冉被你逼死了,你满意了?”
林溯没有还手,他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都是你,是你害了妙冉!”颜馨哭着骂道,“要不是你出轨,要不是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怎么会得抑郁症?又怎么会自杀?”
我听着颜馨的哭声,心里一片凄凉。
是的,我在安恬回国后,林溯频繁去找她的时候,曾经得过抑郁症。
那时候的我整天整夜的睡不着觉,不吃不喝,整个人都瘦的脱了相。
我去医院看过,医生告诉我,我患上了抑郁症,要我住院治疗。
可是我没有时间,林溯经常不回家,我要给他做饭,收拾屋子,等他回来。
而且我也不敢让他知道,我怕他嫌弃我,更怕他会因此抛弃我。
所以我每天吃大量的抗抑郁药,以此来维持正常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忍不住的伤害自己,最严重的一次,我差点割腕自杀。
那时候的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会死掉,害怕自己会疯掉,更害怕林溯会不要我。
我哭着给林溯打电话,求他回来陪我,可是他却说,“陈妙冉,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很忙,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愣住了,原来他以为,我是在闹脾气。
“林溯,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爱我?”我颤抖着问出这句话,心里满是绝望。
林溯嗤笑一声,“死了再说。”
那一刻,我知道,他不会爱我,永远不会。
所以我选择了放手,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林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
可是已经晚了。
我恨过他,怨过他,甚至诅咒过他,可现在,我只觉得悲哀。
他欠我的,欠我们孩子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9
我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寥寥几人。
林溯跪在我的墓碑前,神色麻木。
颜馨走过来,直接踹了他一脚,“装什么装?妙冉死了,你如愿了?”
林溯没出声,只是愣愣的盯着墓碑。
颜馨更火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妙冉就是被你害死的,她一定不会想要你来的,滚吧!”
林溯眼神空洞,仿佛没了灵魂一般。
“阿溯,你不用纠结了。”安恬突然走了过来,“她已经死了,我们可以结婚了。”
林溯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滚。”
安恬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林溯一字一句的说道,“离我远远的,滚!”
安恬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林溯这个样子,吓得她立马离开了。
林溯看着我墓碑上的照片,伸出手轻轻抚摸,“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跪在那,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隐隐作痛。
如果他能早一点醒悟,该有多好……
林溯回到家里,我以前的房间他已经让人封存起来了,里面的东西一丝未动。
他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触景生情,便坐在了地上,抱着头呜咽起来。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哪怕我和他刚离婚,他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他哭了很久,直到目光落在我的梳妆台上。
那里放着一个日记本,是我以前用来写日记的。
林溯拿起来,一页一页的翻看,看的很认真。
日记里记录了我对他的一见钟情,也记录了我得知他有个暧昧的异性朋友时的心碎,更记录了我嫁给他后的痛苦与挣扎。
“对不起,对不起……”林溯不停的说着,眼泪滴在了日记本上。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动容。
或许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10
从那以后,林溯的精神就开始不正常了。
他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会笑一会哭的。
“妙冉,你今天真美。”
“不对不对,你每一天都很漂亮,是我不会说话,该打。”
话音落下,林溯还真的会拍两下自己的嘴巴。
而每天早上,他都会准备两份早餐,和双人的餐具。
开吃之前,他又要把自己的那份拨一大半到另一份的碗里:“妙冉,你多吃点,瞧你瘦的,我会心疼的。”
我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可笑。
林溯就这样在家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每天活得浑浑噩噩的,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后来,安恬来了。
“阿溯,你不要这样。”安恬看着林溯,满脸心疼地抱住他。
“陈妙冉已经死了,你清醒点好吗,我嫁给你,我负起做妻子的责任照顾你好吗?”
林溯一把将安恬推倒在地:“你不要碰我,滚出去,妙冉会不高兴的。”
安恬皱了皱眉,哭得梨花带雨:“阿溯,你醒醒吧,陈妙冉已经死了!”
林溯脸色大变:“你胡说!她没死!她没死!”
“阿溯,你别再蒙蔽自己了,陈妙冉已经死了,她不要你了。”
林溯崩溃大喊,“不是的!不是的!”
安恬走过去抱住他,“阿溯,我才是最爱你的。”
她说着就要吻上去,林溯一把推开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滚!你给我滚!”林溯双目猩红的看着她,“别再让我看见你!”
安恬捂着脸,吓得落荒而逃。
林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我看着他,心中无限悲凉。
如果他能早一点醒悟,该有多好……
11
林溯再一次闭门不出,每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跟我说话,跟我吃饭,跟我睡觉。
他看着我的日记,一遍又一遍,直到能把上面的内容背下来。
我也渐渐的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候甚至会坐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
这天夜里,林溯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满头大汗,惊慌失措的喊道:“妙冉!妙冉!”
我就在他身边,可他却看不见我。
我看着他,心里也有些难过。
“妙冉,不要离开我,不要……”林溯哽咽着,泪流不止。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到厨房拿了把刀,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妙冉,我来找你了……”
就在这时,保姆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林溯,“先生!使不得啊!”
林溯挣扎着,“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死!我死了就能见到妙冉了!”
保姆力气很大,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刀,“先生,你想想,如果夫人还活着,她会希望你这么做吗?”
林溯愣住了,神色变得迷离。
见暂时稳住了他,保姆松了口气,躲到角落打电话。
可联系人,却是安恬。
“安小姐,你快来吧,先生又不正常了,寻死觅活……”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保姆的手机。
林溯掐断电话,看着上面的联系人,一脸冷然:“你为什么会有她的联系方式。”
保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在林溯阴郁的目光中,终于承受不住,哀嚎道:“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办法,我儿子要娶媳妇,可家里没钱,安小姐说可以帮我解决,我就帮着她监视你和夫人。
可我其他什么都没做啊!
安小姐还让我给夫人送个东西,我都拒绝了。可是她后来又亲自来找了趟夫人,把夫人给逼死了。”
保姆语无伦次中,竟然说出了一件隐秘。
话音落下,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巴。
林溯逼近,沉下脸盯着她:“什么东西?”
“一张……一张孕检单。”
保姆一边哭一边跌坐在地。
林溯深呼吸一口气,再没看她一眼,径直出了门。
他开车直奔安恬家里,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相。
安恬看见他,很是高兴,“阿溯,你终于想通了。”
林溯看着她,“为什么?”
安恬愣了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死妙冉?”林溯死死的盯着她。
安恬眼神躲闪,“我……我没有……”
林溯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双目猩红,“是你,是你害死了妙冉!”
安恬惊恐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林溯,你要杀我吗?”
林溯面无表情,“你该死。”
说完他就掐断了安恬的脖子,然后自杀了。
他死后,灵魂出窍,疯狂的向我扑来,“妙冉!妙冉!”
可我早已经飘远,他追着我,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追不上我。
我们之间,永远隔了一条鸿沟,无法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