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天花板,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这样的场景我已经见过无数遍。
每一次当我醒来的时候,都会告诉我,我又一次的死里逃生。
可是这一次,确实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我清楚的能够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
这次是真的该走了。
一次又一次的手术,早已经耗尽了身体所有的潜力。
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去与脑癌这种绝症继续斗争。
对于结果早已经注定。
而我也一直以来都默认了这个事实。
只是,当这一切来临的时候,我还是由衷的觉得有些不舍。
要不是舍不得这花花世,人间的景色再好,终究比不过林婉一人。
我想留下来的唯一原因,也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罢了。
除了这之外,其实我对于人间并没有多少眷恋。
我的奶奶走了,我的父母在我还小的时候也已经走了。
我不知道我留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什么样的亲人。
一直以来我能够,打心眼儿里认可的就只有另外一个人。
这一路走来,我孤苦无依,甚至绝症缠身。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让我这一生都走的极为坎坷与艰难。
他已经不足以用磨难来形容。
甚至我觉得我可以作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磨难。
虽然我说的有些夸张,
毕竟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过的比我更苦,更为凄惨。
可是,那种自己身临其境时候,总是会觉得自己就是最凄惨的那一个。
这是人性,也是我不愿提及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该在什么时候走比较合适呢?
是扛着病,在钞能力的加持下再扛几天,还是在某一个瞬间,自己突然就想离开了呢。
比如说拔掉自己的输液管。
呵呵!还真是有意思的想法。
我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一时间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
就连我的心底也有几个小人在互相交谈。
我想这一刻,我才是真正的人格分裂。
是早一点死还是晚一点死,甚至是连怎么死用什么样的姿势,我都已经想的一清二楚。
人啊,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恐惧。
可像我这样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人,虽然说不至于恐惧,但是却更加的想的比长安还要多一些。
这不是那种人吃饱了,撑了之后,没有意义的胡思乱想。
而是另外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消遣与安慰。
就如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者说马上就要离开之后,眼前闪现的走马灯。
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一刻打心眼里升起的怅然若失,是你为自己送行,还是世界在试图挽留你。
不过,这一切于我而言其实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除了让我摆脱精神内耗或者陷入内耗之外,唯一的意义就是,浪费了一段时间。
但是,我如果不将这段时间用来想这些东西,我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也许,只要我认为这段时间有意义,他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无论做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当淡淡的推门声响起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了林婉。
她比之前憔悴的多,眼睛红的不像样子。
那眼皮上翻的样子是不是肿了?
也是。
明明我们之间的感情才刚刚走到正轨上。
却偏偏突然结束了。
这给谁不会是一种打击?
没有办法,一切来的太迟。
我们所能够做的在这一刻也仅仅只剩下了安慰彼此。
也许,更加应该要做的是安慰林婉。
我马上就要死了,安慰与否其实也无所谓。
但是林婉不一样。
她才刚刚30多岁。
事业也处于巅峰期,身体的状况也是。
她最少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我不清楚,没有了我他该怎样熬过这段日子。
也许,我是说也许,他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伤心。
但是,这并不是我所关注的重点。
我只需要知道,在我离世的那一刻,他也曾为我伤心,这就已经足够让我心痛了。
我与他的情感足以引发任何的共鸣。
我知道她痛,但我会比他的痛更加的痛。
这是一场真正,的跨越一切的生死爱恋。
我想,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我并不后悔。
爱上林婉可能给我的生命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甚至,在某一些人眼中,我所能走到今天全都是和林婉脱不开干系。
如果他不是那样小肚鸡肠,如果他能够大度一些,如果他不是谋划着报复我。
那么是不是我就不会得上癌症?
毕竟脑癌这个东西,本就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有所关系。
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
也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但是,我确实认为眼下是我最好的结局。
真真正正经历过,足以让我心安的感情。
可以让我安稳的去死。
我已经足够的满足了。
如果不经历这一番的磨难,说不定我还看不透,她爱我究竟有多深。
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比自由,比生命更加的难能可贵。
我很重视。
我不是一个恋爱脑。
因为我的思想要比恋爱的高的多。
你可以称我为一个情感专家。
一个深陷在自己情感中的专家。
他已经忘记了,除了自己的感情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记起的。
甚至是除了这其他的一切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在乎。
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轻如鸿毛。
“婉婉,你大可以不必为了我而哭泣,人固有一死。
我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是哪里,一直以来我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甚至对我来说,每天都足以让我满足,哪怕是那一天落日的时候,我都认为那一刻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
感谢你,在生命的最后陪伴我又走了一程。
我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爱上你。”
我要虚弱的身体竭力的勾起一个微笑,看着林婉轻轻的说道。
声音轻的就好像下一刻就要离世一样。
但是我知道其实我没有那么脆弱。
只是我的身体不支持我站起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