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小孩应该是白白净净、可可爱爱的,可是脚边的这些,一个个的鼓囊着肚子、仰起黝黑而古怪的脸庞。
七拐八拐,杨树林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稍显整洁的街区,两旁全是汉字招牌。
虽然建筑都很破烂,但是方学恍惚中,又感觉回到国内。
一队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的维和警察巡逻而过,杨树林拉着方学三人闪到路边敬礼致意:“战友们好,你们辛苦了!”
虽然不同制服,但同为维护国家利益的战友,维和警察们爽朗地笑起来:“战友好,你们更辛苦!”
杨树林前边引路:“中资机构的办公区大多设在这里,因为怀念家乡的味道,于是一些中餐馆应运而生,俨然一副唐人街的样子。”
与整个混乱的国家不同,这里没有慵懒的闲人,店铺中的人正在忙碌着。
这个唐人街应该是整个苏南丹最繁华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多是勤劳的同胞们,看到自己国家的军|人和警察,立刻善意的招招手。
杨树林指着一家中餐馆示意:“走,我请你们三个喝酒去!”
一听是喝酒,丁锋立刻馋兮兮的期待起来,方学并没有嗜酒的习惯,于是小心的提醒:“杨班长,禁酒令啊!”
杨树林笑得狡黠:“可以稍微搞一点。”
杨树林接着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三个臭小子忘了吧?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和日期就成了个标志,方学早已忘了今天是中秋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是啊,倍思亲!
维和警察们已经巡逻远去,方学的哥哥说过,如果他能留在蛟龙,说不定会在任务中相遇。
哥哥不会在苏南丹吧?
方学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哥哥,你到底在哪儿?”
方学被杨树林拽着走到中餐馆门前,他抬头看看,招牌上写着“正宗鲁菜”。
胖胖的老板开心地迎出来:“老杨有日子没来了啊!”
一开口,全是熟悉的乡音,胖老板也是鲁东人。
看来两人很熟悉,杨树林笑着说:“这不是任务忙吗?”
说着,一指身后的方学:“你看,我还带了一个小老乡......”
方学故意撇着乡音,不满地纠正道:“老乡就老乡,什么小不小的?”
胖老板殷勤的招呼四人点菜,杨树林却不急不忙的放下菜单:“有没有国内的酒?”
胖老板回答:“青港啤酒卖完了,不过还有一瓶广寒宫特曲,保证你喝着顺口。”
杨树林满意的笑了,他是钢城人,“广寒宫特曲”,正是他家乡的特产。
说着,胖老板跑回柜台,抄起几盒红白相间的香烟跑回来:“前段时间我回了一趟老家,带了几条白将军。特意给你留了半条,老杨和战友分着抽。”
杨树林就像发现宝藏一样,迫不及待的打开弹出一支,烟雾过肺,就差畅快的叫出声。
杨树林大声说:“哎,烟钱照付啊!”
胖老板却坚持地说:“饭菜钱照收,烟和酒,就送你们了。”
方学拿起菜单点菜,都是菜名熟悉的鲁菜,不过价格稍显昂贵。
胖老板抱歉的解释道:“没办法,这里啥都没有,很多原料都是靠进口的,自然而然的就贵一点。”
——“不过没关系,我给你们打八折。”
方学理解地笑了:“不用打折!”
——“来一个糖醋里脊、红烧鲤鱼、博山豆腐箱、爆炒肉片......差不多了吧,杨班长?”
杨树林示意由方学决定,胖老板抄完菜名,却故作“矫情”的开玩笑:
——“嘿,不愧是咱的小老乡!就这几道菜,够考验一个鲁菜厨子的基本功了。”
那可不,这都是标准的鲁菜,肯定适合方学和杨树林的胃口。
至于夏雷和丁锋,同为山河四省的人,也算半个老乡。
菜还没上来,杨树林却已经喝光了一杯白酒,抽着白将军,思念的情绪似乎一扫而空。
杨树林看着袅袅香烟,轻声说道:“家乡的酒,家乡的烟,这个中秋节,值了!”
方学看出杨树林心中藏着事情,小心地劝道:“杨班长,慢点喝,你是不是想嫂子了?”
此话一出,杨树林假装不经意的抹了一把眼角。
但是方学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不想被方学看到自己窘样,杨树林故意板起脸来呵斥道:“看什么看,老子这是被烟呛的!”
说着,杨树林还装模作样的弹了一下烟灰,嘴里咕哝了一句,其实就是对方学三人说的:
——“他酿的,这白将军,劲儿就是大......”
菜上齐了,方学就着上厕所的空挡,悄悄去结了账。
但是胖老板坚持不收烟酒钱,方学不想和他拉扯,趁胖老板不注意,又偷偷把几张钞票压在收银台上面。
边吃边聊中,杨树林从左胸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他忍不住的亲了一口,然后装作随意地摔到桌子上。
杨树林满眼都是疼爱:“看,这是老子的儿子,小名叫小兵兵。小家伙儿帅吧?”
方学拿起照片端详,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正在甜甜的睡着:
——“杨班长,你儿子多大了?”
杨树林呷了一口酒:“喏,这是我媳妇儿在好几个月前寄给我的,现在应该十个月大了吧?”
听懂了话里话外,方学惊讶地瞪圆眼睛:“杨班长,你还没见过你的儿子?”
杨树林摇摇头,然后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扔到嘴里,上、下牙床就像发力般的咀嚼。
良久,杨树林满眼不舍的说道:“等这次维和任务结束,我就打报告,申请退伍。”
虽然同为军|人,但此刻的方学,却深深地理解杨树林。
儿子出生,都无法休假回家,现在儿子快十个月了,却见都没见过。
似乎是害怕方学取笑他,杨树林接着说:“我不是怕苦怕累,这一身军装我也难舍,我实在太想念我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