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去世一个星期后,顾家老爷子在周遭医护人员的陪同下逐渐清醒,顾司珽的位置再难被撼动。
又是一年秋。
秋之后紧跟着就是冬。
眨眼,阿满已经六岁了,成功从幼稚园毕业,到了适龄入学的年纪。
这天她正领着两个迪迪在麦当当吃汉堡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位长的好像妈咪的女人。
阿满顿时惊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顾身后姆妈的呼唤,嗖的一下冲了出去,而等她跑到大街上,再回头,哪里还有妈咪的影子,她似乎出幻觉了,许久之后肩膀被从后跟上的姆妈摁住。
阿满适才恍然,妈咪已经没有了。
得到全身心修养的这一年,阿满在医院交到了很多朋友,都是身体得病病,头发掉光光的朋友,有关她与家豪的记忆仿佛在岁月的消磨中逐渐远去。
就在她快彻底忘了家豪的时候,家豪出现了。
他比幼稚园时期要长高了一点,原本肉团团的身体经历轻微抽条,眉眼渐渐长开,开始有了庄叔叔的影子。
对了,庄叔叔。
提及庄叔叔,阿满就想起那时家豪来看她。
阿满在感到兴奋之余,余光向后一瞥,真的不是故意去看的,完全是不经意之间的动作,突然看到在他身后庄叔叔的怀里抱着一个像小包袱一样的东西,小包袱是奶黄色的,奶油一样的颜色,里面的东西还会呼吸,一起一伏,发出“哼唧哼唧”的声响。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
阿满直接一个亚麻呆住。
阿满拉着家豪的手,惊讶道。
“家豪你养宠物了吗?”
这下轮到家豪倏的瞪大眼,伸手摸了摸阿满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确认对方没有发烧之后,清了清嗓子,童声童气发出一声呵斥。
“阿满这是你迪迪啦,你的迪迪你都不认识,羞羞羞。”
迪迪?
迪迪不是还在妈咪的肚子里面吗?
阿满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困惑。
后来,阿满听到庄叔叔和daddy在医院的走廊上面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内容大致是说妈咪已去,庄叔叔让daddy节哀,daddy一听到这话突然陷入暴怒,不受控制的冲上前去,拳头挥舞,霎时砸烂了庄叔叔的手提笔记本还有眼镜,阿斌叔叔见状赶紧去拉,另外两个则互相对视一眼,陷入沉默,唯剩daddy瞳孔发赤,好像在发怒呢,又好像在哭。
妈咪走了。
阿满刚开始还不解其意,跑去问daddy,妈咪走了,她去了哪里。
恰逢那时男人在露台抽烟,闻言面色不变,眉头却一皱,指缝中间的香烟无声抖落,掉在地上,又随着矮坡的地板砖坠入深处。
仍然是无解,因为顾司珽什么都不肯说。
时间长了,阿满就懂了,妈咪没有了。
两个迪迪浑身长的奶白,像是一只皮薄馅大的汤圆,连汤圆里面有什么馅料都看的到。
据后面来的姆妈讲,两个迪迪已经有两个月那么大了,身体不是很健康,很容易受风寒,所以要特别珍惜对待,所以阿满每次去抱他们的时候都会先跑到卫生间里去洗手手,确保她十指是干干净净的,一丝灰尘都没有沾染,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姆妈手里接过其中一个。
哇。
好香哦。
迪迪身上的味道比刚出炉的小蛋糕还可口,热乎乎。
有好的东西,要记得与旁人分享。
这是妈咪教给她的。
于是阿满抱着刚刚两个月大的迪迪,一鼓作气的跑到楼上daddy的办公室,她说daddydaddy!你看迪迪也在看你哦。
daddy一直都很忙,家中常常来客,此时他正与其他大胡子叔叔商量重建事宜,甚至有几个大胡子叔叔说着说着竟互薅脖领,呛声吵了起来。
阿满对于眼前的场景见怪不怪,因为每天都会上演。
阿满眼睛亮晶晶的,希望daddy能抱迪迪一下,迪迪到家里那么久以来,还从未见到daddy抱过他。
哪晓得,daddy只是堪堪低头看了她一眼,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怀中的迪迪留,大手一挥,身旁的叼一叔叔便自动带着她走了。
哼,什么嘛。
要是妈咪在天之灵知道,daddy如此讨厌她怀中的小宝宝,一定会很难过的,妈咪真是白生了。
阿满本以为daddy只是单纯的讨厌两个迪迪,谁知到后来,自己也很少见到他。
daddy越来越忙了,以前还会稍微指导一下她的功课,闲时还会动用楼下的钢琴,对了,他们现在不住在雅园了,搬到了另一套超级大超级大超级超级大的房子里,房子里面有好多佣人,包括之前的苏阿姨也在其中,现在连家都很少回,一走就是小两天。
有时半夜,阿满觉得肚饿,揉着眼睛晃晃悠悠的从楼上下来,会撞到许久不见的daddy正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喝酒,灯都不开,脑袋歪在执着酒杯的臂弯里,听见动静,恍然之中会抬头看她一眼。
也只一眼。
后面等她拿着东西又上楼后,阿满站在楼梯拐角,忽然听到daddy说了一句。
——你和她长的越来越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长的像谁?
阿满不懂了。
刚想第二天在餐桌上问问,结果迎接她的又是自家daddy几天几天的失踪,似乎很不想面对她,面对这个家,面对家里的迪迪。
阿满负气,于是选择离家出走,走的同时还带上了家里迪迪。
其实说是离家出走,只是抬手招了个出租,回到几人之前住的雅园。
里面的东西湛亮如新,大概是有人每天来打扫,阿满开了家里的灯,其实于她而言这里才是家,那边的家很冷冰冰,她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
两个迪迪饿了,要哭。
阿满粗手粗脚的给他们泡好奶粉,自己书包里的小熊饼干还没拿出来呢,叼一叔叔和叼二叔叔就找上门了。
几人风风火火的。
男人走在最后。
阿满毫不意外的得到了自己daddy怒火之下的一巴掌,这是daddy第一次打她,之前从来没有过。
阿满气呼呼的在两个叔叔的强压下回到别墅。
半夜,阿满终归是气不过,她怒而拿起桌上的小刀,眼睛一闭,崩溃尖叫的剜去自己眼角那颗与妈咪一模一样的红痣。
痛啊,真是钻心的痛,阿满此生从来没那么痛过。
daddy以及家里的佣人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连忙连滚带爬的找了过来。
阿满两只眼睛清楚的看见daddy惊着了,周身气息冷冽,狠辣,却有一丝丝无措。
阿满脸上全都是血,她赤红着双眼,委屈的眼泪俱下,她穿着小裙裙,光着双脚站在椅子上面,大着胆子,指着面前的男人怒吼。
“都是你害死我的妈咪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妈咪是因你而死,你却把对她的恨意发泄在我和迪迪的身上,该死的是你!你现在难道还要害死我吗!”
“你说我长的像她,她是谁?她是不是我妈咪?既如此,我再也不要长的像她了!你现在总该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