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不该在冬眠吗?”
班明骂了一声,眼看着巨大的熊掌就要拍下,连忙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
那熊一击不成,怒吼一声,抬脚就追了过来,班明连忙抽刀架住了那只爪子,手臂却是一震,宝刀险些脱手而出,紧接着一股剧痛自小臂传出。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激发了几分凶性,死死握着刀不肯松开。
“不要硬碰硬。”
楚椒连忙开口,“《埤雅》有云,罴,熊之雌者,力能拔木。比力气你不是对手。”
话音未落,班明已经扛不住,再次狼狈躲闪,其实他们也曾跟随伏尧进山猎熊,只是当时人多势众,又早有准备,围剿起来才不算困难,可如今只有他一个,还要保护一个弱女子。
“你先走,我能拖它一会儿。”
他咬牙开口,右手抖得刀都握不住。
楚椒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很想转身就走,她和侯府,和樊州的人不想再有任何交集。
再说,若非班明追出来,高声呵斥,也不会惊醒冬眠的熊,如今这般险境,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
她不需要理会。
可是……
她看了一眼狼狈躲闪,已经气喘吁吁,濒临脱力的班明,双腿却怎么都没能迈开。
罢了,罢了。
就当是还伏尧当年答应亲事时,曾替她堵住嘲笑的人情吧。
“你再撑一会儿,我有办法。”
班明侧头看过来,很想催她快跑,他不觉得姜宓一个弱女子能想出什么方法来,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快跑两步,兴许能赶回峡道,躲过一劫。
可那头熊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咆哮着再次冲了过来,每一步都仿佛一次地动,震得人心乱跳,浑身发软。
楚椒充耳不闻,从靴子里将匕首抽出来,剑刃朝上,稳稳埋进雪地里,随即抬手抓住剑刃,割破了手掌,鲜血瞬间涂满刀刃,剧痛混杂着寒冷,一瞬间激得她脸色发白,她却连安抚自己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将已经冻裂出数不清伤口的手,埋进了雪地里。
伤口很快被冻住,甚至整只手掌都冷得麻木,仿佛手指随时会掉下去一样,她连忙裹紧伤口,将手缩进袖子里,颤着嗓子朝班明喊道:“把熊罴引过来!”
班明不明所以,可如今也只能听命行事,连滚带爬地将熊往这边引。
那熊许久没抓到人,越发暴躁,一掌拍下,雪雾四起,山峦似乎都跟着颤了颤,班明被惊得后心发冷,这一下要是拍实了,他脑袋都得碎了。
不等他冷静下来,硕大的熊掌再次落下,他避无可避,只能再次举刀硬扛,耳边却响起了刺耳的碎裂声。
班明瞳孔骤颤,他的刀被拍断了。
震惊之下,他一时竟忘了反应,眼看着熊罴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来,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
熊罴动作一顿,随即便被嗜血的本能驱使,循着血腥味找了过去。
看见刀锋上的血迹,开口就去舔舐。
锋利的刀口瞬间割破它的舌头,鲜血涌了出来,它却浑然不觉,反倒被血腥味刺激的越发狂暴贪婪,连舔舐的动作都狠厉了起来。
班明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何缘故?”
姜宓连忙将他拉起来,“此时情急,不宜多言,保命要紧,快走。”
班明也反应过来,捡起断刀,拉着她的袖子就跑,等艰难跋涉出几里之后,手心忽然一空,是楚椒将袖子拽了出去。
班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你还是要走?刚才的凶险你都忘记了吗?万一再遇见野兽,你如何脱身?”
楚椒没有回答,只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态度。
她不会回去了,樊州的那些人,她甚至只是想想,都觉得要喘不上气来,她真的不想再见他们了。
“姜宓姑娘……”
班明再次开口,他不知道姜宓为何如此坚决,却还是不想让她走。
楚椒停下脚步,“你觉得,我若回去,还能再活多久?”
班明有些无力,又是这个话题,“公子他真的……”
“我看他,曾如天上月,冠上珠,”
楚椒转身看过来,眉宇间竟闪过几丝温柔,那是她年少时候最坦率,最无邪的爱慕,但仅仅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他的狠心,我撑过了那么多次,未必还能撑过下一次,我不能再给他机会了。”
若当真死在伏尧手里,她就太可悲了。
“我,必须走。”
她朝班明笑了笑,轻浅却坚定,随即她转身朝着风雪深处走去,一步一步,不曾回头。
这次身后没有人再追上来,楚椒松了口气,裹紧斗篷,闷头往前,风雪仍旧肆虐,她唇角却慢慢露出一丝笑来——
她终于要和过去,说一声再见了。
亲人也好,意中人也罢,甚至是仇人,她都不想再见了。
楚椒,人生不只是痛苦,走快些吧,再快些吧……
两道模糊的身影却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散了,随着那两人逐渐逼近,她轻轻合了下眼睛。
伏尧,你终究是,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