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庭深哥的话，”安芍抿了抿唇，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雅誉，卫家可是董事呢。”
“更何况，这种国家直属的特别学校，在政、治方面有所干涉的卫家二哥，肯定会连带着有些特别的情况与关系的，那么，卫家怎么说都会有一个特别的一席之地。”
更何况，在这种教育事业的事情，高门大户都少不了是要插上一手的。
凌非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你有什么在意的吗？”
凌非景的眉间带着几不可察的郁色，他依旧面无表情。
“不，没什么。”
秦子光顿了顿，若有所思地从凌非景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顾若暖所说的钥匙，他好像，大概知道了一点什么了。
--
凌非景做了一个很漫长，很真实，很心痛的梦。
如梦一般的故事，却又让人绝望的无法呼吸。
从一开始，到结束为止，他全部都错得彻彻底底。
在床头旁边的架子上，那颗白日里本不起眼的石头却意外的流光溢彩，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让人着迷的光芒。
--
最开始的那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却妄图想要登上皇位。
为了滔天的权势，他有着自己的规划，并为此不择手段。
“南边若是要积粮，该当如何？”
那一天，他坐在一小摊边，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和与自己背靠而坐的心腹正商量着囤积力量的大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宫里他居住的地方已经混乱不堪了，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在那里密谋。
在这繁杂而又热闹的大街上，竟成了他难得的密谋好场所。
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闯进了他的世界里。
命运的转盘开启，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救命啊！！！！！”
少女有些尖利的声音忽然爆发出来，哀嚎里满是哭腔。
“救命啊！！！！！救命啊！！！！！”
“惊马了！！！”
“快跑！！！”
人群忽然惊动了起来，马蹄声“哒哒哒”的响起，疯狂的声音就像是预兆着一个巨大的危机。
“呜呜呜，救命啊！！！！”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惊慌与害怕。
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对繁荣的一条大街，在这里惊马，一旦闹出来人命亦或者是其他的，都是不好的。
更何况，他一个皇子在这，总是不能放任一些坏事发生的。
哪怕与他并无太大的关系，但是一旦让人知道他这个皇子分明在这大街上，却有命案发生，尽管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无用的皇子，那些言官也总是少不了要参上他一本的。
麻烦事，不论如何，当然是越少越好，而没有必要要去遭受的罪，他便是一个也不想感受了。
路傲天的心上不过是转了几转，便直接行动要去看看情况了。
能在这京城底下造成惊马的，便都是那些达官贵人家的人。
不知道是谁家，竟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被人诟病。
那失控的惊马很快就闯进了他们的视线里，一批黑棕色的大马上，正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精致高雅的梳妆打扮，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姑娘。
少女此刻的样子却是相当的狼狈，她的脸上全是泪痕，衣服也乱糟糟的，模样看起来相当的狼狈。
大概是因为喊了很久的救命，少女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小姐！！！”
“快跑啊！！”
“小姐！！！！”
在少女的身后，是慌乱追逐的婢女和家仆。
路傲天拧了拧眉，立刻起身冲上几步，脚尖一个用力，熟练的用轻功飞行而上，几步之后，迅速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马背上，双手环过少女的身侧，直接抓住了缰绳，用力的向后一拉。
“吁--”
少年轻呼一声，狂躁的马儿被迅速的拉的一个后仰，半个前身离开地面，前蹄在空中有些无措的扑棱了一下，最后稳稳的落在地上，站稳的马儿在少年的控制下慢悠悠的走了几步，消停了下来。
少女因为后力，径直跌落到了少年的怀中，浅淡的香气传来，混杂着一股茶香。
因为害怕而狂跳的心脏依旧无法平静。
被人半环在怀中，马儿已经被驯服住，少女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地，她抽抽噎噎的抬脸道谢。
“谢谢你，呜呜。”
害怕的余味已经没有散去，一颗心脏依旧跳的胆战心惊，少女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她半缩在少年的怀中，声音里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少年背对阳光，落下的阳光穿过少年的发梢，影影绰绰的落在少女扬起的脸上。
少年带着邪气的面容上是一片阴暗，面向阳光的少女，脸上的泪痕带着水光，一张精致的面容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显明媚，她的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带着浅淡的光彩。
杏眸微微红肿，却不掩盖少女的小小年纪就可窥见一般的芳华绝代。
一人向阳，一人背阳。
少女的心依旧慌乱，心跳的慌乱，却又带着一些莫名的情愫，不知觉的在心底掩埋而下。
“谢谢。”
少女再次认真的道谢。
“无事。”
路傲天只是看了少女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停下马匹之后，少年径直下了马匹。
少女的一众婢女和仆人三三两两的赶过来。
“小姐！您快下来！！”
一个婢女一脸焦急的站在马匹旁，有些无措。
站在地上的少年向着正坐在马匹上的少女伸出了手：“下来。”
少女伸手，搭上了少年的手，路傲天扶着少女下了马匹。
一众赶到的仆人慌乱的围着少女打转。
少女的脸上还满是害怕，可她却是强作镇定的摆摆手，倒是安慰起了那些仆人来。
“无事，无事。”
一个婢女都急得红了眼：“小姐，下次切不能再如此了......”
路傲风只是看了他们几眼，继而就要转身离开了。
袖子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路傲风微顿，转眸看向了那个少女。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少女，不知道少女想要做什么。
少女一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她的声音婉转如百灵，浅淡而又精致的面容，似是完整的诉说着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故事。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腼腆的笑笑：“你救了我一命，我想要谢谢你。”
路傲风只是看了少女一眼，继而挣脱了少女抓着他袖子的手。
“无事。”
少年的声音听来相当的冷淡。
他就那样离开了。
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手相救，也本非他意，不过是不想增添麻烦事的无奈之举罢了。
“啊......”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少女有些无措。
再次相见，是在宫里的新年宴上。
少女穿着一身粉蓝相间的衣服，精致的脸上被收拾的干净明艳。
远远的看着，少女美丽的样子似乎都在发光。
西林的男女大防并不重，宴席上，男子坐在左侧，女子坐在右侧。
少女的模样生的极好，又乖巧的跟在母亲的时候，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顾家的女儿啊......”
有皇子感慨的声音传来：“京城第一贵女，这名号还真是所言非虚。”
顾家，京城第一贵女。
能集结这两个称号的，只有那个镇国将军家的嫡女。
镇国将军原本的出身便是非常有名的世家，这个世家代代都出人才，而这一代更是直接出了一个镇国将军，毕竟这位将军的身上实在是战功显赫。
哪怕是接下里的继承的几个孩子，不论文武也都是人才。
现在的镇国将军又是从小与皇帝一起长大，当初一路推着皇上上位，他与皇上之间的交情，可谓深厚。
与皇帝之间有交情，又手握兵权，功名在身。
这位镇国将军，不可谓是众多皇子夺取皇位路上的一块香饽饽。
不过，这位镇国将军是坚定的保皇派，完全站在了皇帝这一边，一众透露出意思的皇子最后皆是无功而返。
镇国将军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三个儿子皆是人才，一个前不久刚刚考取了状元郎，一个在皇帝的面前当值，是个御林军，还有一个面上是个纨绔，可是背地里却做着不少的产业，是个皇商。
三个儿子皆随父亲，全是保皇派，无二心。
而皇上对着这镇国将军的几个孩子，有的偏爱比起他们这些皇子都不逞相让。
顾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嫡女，自小便是千娇万宠的长大，京城第一贵女，还是皇帝张口夸下的。
贵女性子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顾家的掌上明珠，被养护的极好。
路傲天没有想到，那天狼狈的小姑娘，竟是顾家的掌上明珠。
顾家女儿跟随着家人乖巧的跪在大殿上，献出了顾家特意为皇上准备的新年礼物。
那是一颗品相极佳的上好人参。
还为太后准备了一尊玉佛，为皇后等一种妃子送上了金银首饰和布匹。
皆不是凡品。
礼数更是相当的周到。
顾家三郎侃侃而谈，将皇上逗得龙颜大悦。
每次顾家的上场，似是都是这般模样，风光无两。
“哦？今日怎么舍得放顾家小女出来了？”
皇上笑着打趣到。
顾家的女儿虽是在京城扬名，但是见过的人其实并不多。
最早开始，每逢这样的宴席，顾家的女儿都极少出现，因此哪怕路傲天那日见到她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认出来，和意识到这是谁。
“这种和皇上共度新春的难得日子，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当然是要上赶着来得。”
顾家三郎嬉笑道。
少女娇嗔着瞪了顾家三郎一眼，声音温婉而又脆生生的，脸上全是少女的娇态。
“这是小女的荣幸，更何况小女还想着来这新春宴上蹭点好运，来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毕竟，陛下在这呢。”
少女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小姑娘的心思被无奈的戳穿了一般。
皇上被逗乐了。
“不过是这丫头现在懂事了，不闹腾罢了，”镇国将军摆摆手，声音里似是全是对这个女儿的嫌弃与无奈，面上却是藏也藏不住的偏爱与欢喜，“早些年按照这丫头上房揭瓦的性子，臣实在是不敢放她到这宫宴上来，毕竟若是闯祸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
少女涨红了脸，满是不好意思喊了一句，似是想要为了自己辨驳。
皇帝乐呵呵的摇头：“你家这姑娘可乖着呢，要说上房揭瓦，我看啊，这老三才是咯。”
“陛下，这怎么还能牵扯到我呢！”
顾家老三不满的出口。
在这宴席之上，他们就这么和皇上说了几句，倒是让龙颜大悦，皇上也赏了不少东西下去给他们。
顾家人退开了。
顾家小女双手微微抓着繁杂的裙子，跟着父母兄长乖巧离开了。
她一抬眼，意外的和路傲天对上了眼眸。
路傲天清楚的看见少女的眸子里划过讶异，微微一顿之后，少女笑弯了眉眼，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她几不可察的对着他行了一个礼，然后随着家人离开了。
施了粉黛的脸带着温柔与端庄，在少女灵动而又精致的模样下不显刻板，反而更加的绝色。
“当真是个美人啊。”
有皇子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
一个顾家姑娘，不知夺取了多少人的目光。
路傲天收回了目光，却不甚在意。
“娘亲，那是谁？”
顾家姑娘微微转脸，和自己的娘亲咬耳朵。
顺着顾家小女的视线看去，镇国将军夫人看见了路傲天。
“那是六皇子，怎么了？”
“娘亲，上次救了我的人，便是六皇子。”
顾家小女眉眼弯弯。
镇国将军夫人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娘亲，要好好的谢谢六皇子殿下！”
顾家小女的眼眸亮晶晶的。
镇国将军夫人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顾家小女的身上。
“六皇子虽平平无奇，但好歹也是皇子，苕儿，你可不能与他太过亲近了。”
顾家小女微微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了脑袋。
“可是，我想谢谢他。”
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件事情，娘亲会去和你爹爹说得，我们会看着办，你不要在意。”
顾家小女眨了眨眼睛，对于母亲的态度和话语有些迟疑。
他是救命恩人......
这样的心思在心上盘旋，似是能够掩盖某种特别的情愫。
又似是隐藏了连少女都未意识到的情思。
“六皇子殿下！”
宫宴散开的时候，少女忽然行至了他的身侧。
路傲风停下了脚步：“何事？”
少女顿了顿，她拽着自己的衣裙，似是有些紧张。
“那日，多谢殿下了！”
“无事。”
路傲风不打算和少女纠缠，迈开步子就打算径直离开了。
“殿下！”
少女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吞吞吐吐，最后像是鼓起了勇气。
“我是顾家小女，我叫顾苕！”
顾苕眉眼弯弯，面若桃花。
“嗯。”
少年不甚在意的就要离开。
“殿下呢！”
少女莫名的有些焦急，她伸手拽住了少年的衣袖：“殿下叫什么？”
路傲风一顿，似是对于少女的问话有些讶异。
“你要知道皇子的名讳？”
路傲风微微一个挑眉，眉眼间尽显邪气。
少女的指尖一僵，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
她的脚尖踌躇的相碰了两下，咬了咬牙，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就是，想和殿下相识......”
少女的声音缓缓地低了下去。
路傲风就那么眸色浅淡的看着她。
“我想和殿下做朋友，朋友之间的话，应该会有更加亲近的称呼的......”
少女低着声音，话语像是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飘渺浅淡。
“殿，殿下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是，毕竟是我逾矩了......”
少女慌乱的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路傲风，”莫名的，路傲风打断了少女的话语，“字非景。”
那个时候，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不论最开始是出于不耐，还是想要拜托烦人，亦或者是不喜少女的姿态。
可是，不论如何，一开始，他对她就是不一样。
没有冷眼，也没有径直掉头离开。
可这件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
少女顿了顿，因为少年忽然的回答而明亮了一双眼眸。
听到少年的话语，顾苕迅速扬脸看向了路傲风，一双眼眸里似是坠入了星辰，亮晶晶了一片光芒。
少女开心的笑弯了眉眼：“那可以叫你景哥哥吗！”
少女上扬着嘴角，激动的向着少年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
“因为，因为，”少女张嘴，眼睛有些飘忽，莫名的像是在找借口，“对于亲近的人，都是唤哥哥的！”
路傲风：......
他不明白少女的思路与少女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他不甚在意，没有回应少女什么，只是莫名的看了少女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
而少女，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却是兴奋了一双眉眼，双手抓着衣袖，开心的在原地蹦跶了几下，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再后来的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的顺理成章。
小小年纪还有些爱闹腾的少女，就这样缠上了他。
日日在他的身边，景哥哥长，景哥哥短的。
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平淡而又枯燥的日子，哪里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了一般。
少女对他的追逐太过显然而又炙热，很快就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那日皇上难得的留下了他。
“听说，你与顾家小女的关系不错？”
皇上批着奏折，声音淡淡的，似是在话家常。
他弯着腰，毕恭毕敬。
“只是在一次上街的时候，儿臣碰见她惊了马，出手相助罢了，没想到顾姑娘将这事记在了心上，说是救命之恩。”
顾家是坚定的保皇派，可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却忽然和他沾上了关系，这种情况，皇上不上心才怪。
而顾家既然是坚定的站在了皇上这一边，那么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皇子和他沾染上关系。
单看那么多冲着顾家而去，又用了那么多的手段最后却皆是铩羽而归的皇子就知道了。
顾家既是一开始就坚定了心站稳了派别，他们就绝对有着相应的应对之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要对顾苕避之不及的原因。
他面上是一个百无一用的毫无优势的皇子，他的打算也只有韬光养晦，顾家又是不打算掺进这些事情里，那么这些事情便定是不会帮他。
那么，沾上顾家对他来说，暂时没有任何的用处，说不定还会引来祸事，就像是现在这样，引来皇帝的猜忌。
圣上大多疑心极重，他的事情又全部都在私下偷偷进行，所以不能让皇上对他有任何的猜忌和想法。
“嗯。”
皇上缓缓的放下毛笔，随意的应答了一声，就像是在表达着自己知道了的意思一样。
“那你觉得如何呢？”
皇上抬眼，似是不经意的看了路傲风一样。
“什么？”
路傲风抬眼，带着邪气的脸上是一片伪装的茫然：“顾家姑娘，你觉得如何呢？”
路傲风一脸的无奈与不甚在意。
“是个乖巧的女娃娃罢了。”
“她看重救命之恩，就说明她重情义，顾家教孩子都教的很好。”
他避重就轻。
看着少年已经渐显稳重的脸庞，皇帝挥了挥手。
“走罢。”
少年行礼离开了。
“景哥哥！”
“景哥哥！”
少女就像是摸准了他的行程一般，看着他出了宫门马上就跟了上来。
今日的少女梳着羊角辫，显得相当的天真无邪。
她跟在他的背后，满脸的笑意。
他不经意的扫过顾苕的脸颊，内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冷嘲热讽。
真好啊，顾家的掌上明珠，当真是无忧无虑，无所畏惧，也无所求。
这般的自由，被养育的这般的不知世事，自由而又懵懂。
而他，为了活得更好，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在算计。
一个活在暗处，一个活在阳光里。
比对的差距如此明显。
“那日谢谢你将我从马背上救下来了鸭！”
一贯熟悉的开场白，就像是少女对于他想要表达的感谢无穷无尽一般。
他不过是逼不得已的举手之劳，却是少女放在了心上的大事。
不过也是，一个小姑娘无措的拉着缰绳，谁也不好说，就让那个马匹那么横冲直撞下去会发生什么。
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太少受委屈了，一次害怕的大事就足以震慑到她，让她牢牢的记住一辈子了。
但是，刚刚在皇帝那里走了一遭的路傲风，这会儿心上正烦闷着，感觉非常糟糕。
他径直迈步向前走着，并不太想要搭理少女。
“景哥哥！”
少女迈着小脚丫噔噔噔了几步，有些执着而又灵动的行至少年的身侧。
“你理理我鸭！”
“我......”
路傲风现在只觉得心烦。
皇上因为顾苕的所作所为开始在意起他来了。
这并不是好事。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成为不起眼的透明存在，而顾苕的身份，注定了会让他的打算落空。
路傲天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能够绝对的不折手段的人，也是一个绝对不能容许自己的行为被其他人干扰的人。
顾苕的所作所为，在现在就是在干扰他的计划。
路傲天对她很不满。
于是，冷着一张脸的少年停下了步子，侧眸看向了身侧的少女，浑身的冷意散发出来，根本无法掩盖。
至少现在，他对于顾苕非常的不满。
并且因为皇帝刚刚的召见，这份不满直接登顶到了最大值。
“顾小姐，您是大家闺秀，这样围着我打转，怕是不好吧？”
少年冷言冷语，只想要劝退这个颇有背景的少女。
他只要她离他越远越好。
少女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冰冷模样瞬间就是一顿，她哑然的张了张嘴，顿了顿之后，微微垂眸，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和尴尬。
“我只是......想要，谢谢你.......”
“不必如此。”
路傲天的声音浅淡而冰冷。
对于这个无辜而又真挚的表达自己感情的少女，他的行为举止极为的残酷。
然后，他无视了难过的少女，径直迈开步子离开了。
“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境，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这样留下了一句话。
然后对于少女再无理会。
他知道，温柔而又稚嫩的少女，那个时候，一定会很难过。
可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是他残酷的伤害的开始。
顾家大概也意识到了顾苕对于他的不同，开始对顾苕严加管控了起来。
毕竟，他是皇子。
之后的日子，他就很少再见到那个少女了。
身边少了一只围着他打转，真诚而又热烈的表示着自己感谢的百灵鸟，生活再次变得空洞而又无味了起来。
可是，空洞，枯燥，无趣，疲惫，这些带着负面的字眼，本身就流走在他的生活中的每一处。
所以，他意外的觉得这样很不错。
因为他的生活里没有光。
突如其来的注入了光芒之后，拿到光芒温暖而又明亮，让他的生活变得不一样，却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因为他不曾接触过。
失去了光芒之后，不过就是又回到了自己过去的生活里，不过就是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罢了。
黑暗，是他生活一直以来的基调，接受起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只是，在被他忽略掉的小角落里，在那个没有意识到的角落里，开出了一朵脆弱而又美丽的小花。
在那个隐秘的角落里，小花悄悄的绽放，散发着不让人觉察的幽香。
陷入其中，自己却一无所知。
在那之后，只会在各式的皇家宴会上遇见那个少女。
少女开始抽条，原本就精致的面容，开始一点一点的脱去年少的孩童稚气，变得更加的明亮与妍丽起来。
浓妆淡抹总相宜。
那张脸颊，怎么样都好看。
她穿什么都好看，做什么都优雅。
少女依旧可见年少时的娇态，却又有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她变得稳重了些，成熟了些，行为举止似是被严厉的教导过一般，极为的优雅，而又进退有度，她更加的温婉可人，也更加的美丽动人。
不论是谁，见了这个顾家的女儿，都会忍不住的赞不绝口。
顾苕的变化很大，又好像变化很小。
她的模样和过去那个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小女孩有了很大的差别，可是又让他觉得什么都没变。
因为，少女有时会不经意的和他对上眼，少女会立即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杏眸里全是晶亮的笑意，像是映进了漫天的星辰。
少女面若桃花。
看，是不是，一点也没有变化？
少女的笑容依旧，对他的欢喜，也依旧。
少年无比清楚的知道。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
在京城的大酒楼里，少女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似是在这里蹲守了很久，就像是知道他会因为有事出现在这里一般。
因为，少女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眼中立刻爆发出巨大的光彩。
就像是期待了许久，无可奈何之后，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选择可以如自己的心意了一般。
“景哥哥！”
少女掀下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明艳而又娇俏的脸庞。
而他，定定的看着这个冲着自己跑过来的少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是下意识的微微皱眉，迅速的一个后退身子。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这时候后退的原因。
因为，他害怕这道光芒的再次到来。
下意识里的害怕。
他知道光芒很美好，但是，他不敢接触这样的美好。
他与这位少女，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光芒和黑暗，在一个空间里无法完全的共存。
只能是光芒照亮了黑暗，亦或者是，黑暗污染了光芒，将全部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的黑暗。
而他，也许在那个时候就莫名的感受到了。
最喜欢他，深爱着他的光芒，最后，一定会消失在黑暗里。
所以，他选择了后退。
可是那个时候，不论是她，还是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但是。
他时常忍不住的去想，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明亮的如光芒的少女，也许在靠近他的时候，就做好了怀抱着爱意，带着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奔向了他。
因为，那个时候的少女，眼底里，已经染上了几不可察的悲伤与坚决。
他对此，一无所知。
“顾小姐。”
他微微颔首，出于礼貌。
“景哥哥！”
少女局促不安的在他的面前停下，少女的指尖紧紧的拧着手中的帕子。
顿了顿之后，少女似是终于打起胆子，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扑扑的红晕。
她扬脸看着他，眼眸中满是希冀与恳求。
“景哥哥，你可要娶我？”
路傲风想过很多此刻少女会说得话语，但是他没想到，少女会突然这么开口了。
意外，过分的意外了。
他忍不住的微微愣住了，不解的目光继而落在了少女的脸上。
顾苕因为他少有的注视而不可控制的红了一整张脸颊，连带着耳尖都泛着血色。
大概是因为害羞，她整个人，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顿了顿之后，少女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开口了。
“如今皇子各自争锋，景哥哥也在派系之中，我是将门之女，定是，定是，”少女小心的扬脸瞧了一眼他，神色里满是慌张，“能够提供些许帮助的吧......”
少女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她分明是顾家手中的娇娇女，分明是整个京城里都被人夸赞的京城第一贵女，分明是那般耀眼的明珠，本该自信张扬，却总是在他面前卑微而又无措。
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面前垂下了脑袋。
路傲风听着少女的话语，大概就知道少女来找他的起因了。
当今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慢慢变老的皇上，做起很多事情都已经变得力不从心了起来。
差不多该是储君一点点的干政的时候了，可是西林，还没有立太子。
众多皇子的争锋变得越发火热了起来。
明里暗里的，谁都知道皇子们开始在为了那个位子而躁、动。
就算顾家是中立派，就算顾家是坚定的保、皇、派。
但是，顾家有着皇帝的偏爱，有着绝对的地位，有着兵权。
没有人会在争夺皇位的时候，忽略顾家这么大的一张卡牌。
顾家也绝对会被卷进皇位的斗争中，不可避免。
而顾苕作为顾家的掌上明珠，是最好的切入点。
那些皇子，怕是早就都盯上顾苕了。
顾苕，不仅有着这样卓越的家世背景，又有着出色的相貌，极好的性格。
不管撇去她身上的哪一个点，她都有着其他足够出色的地方让人为她趋之若鹜。
没有人会不夸赞这个出色的少女，也没有人，会不喜欢，会不想要娶到这个好女孩。
早就听说在顾苕还未及笄时，便有媒人踏破了顾家的门槛。
而现在，刚刚及笄的顾苕，更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姑娘了。
想来，这个少女定是受了什么干扰了吧，才会这么着急的找到他。
“顾家是中立派。”
路傲风的心思转了几转，最后却也只是浅淡着声音这么说到，声音里无波无澜。
他在将这件事提醒着少女，却也似是对于少女现在的焦急与无奈全部都视而不见。
少女因为他的话语，姣好的面容上带上了些许的挣扎，顿了顿之后，少女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很难得，”少女的脸上满是认真，“父亲的手上有兵权，各个皇子都会动手的。”
她看的很通透，明显是仔细的思虑过，来找他也并非是完全的冲动之举。
“我的婚事，不可能善了的，既是最后都要嫁给皇子......”
少女忽而又晶亮着一双杏眸定定的望向他：“那我希望嫁给景哥哥。”
似是想到了什么，少女刚刚坚定而又认真的模样立刻消失不见，她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我，”少女慌张了一张脸颊，努力的想要推销自己，“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我是顾家的女儿，父亲母亲都很疼我的......”
“我虽不能帮助景哥哥登上皇位，但我和顾家，定会保景哥哥平安的！”
路傲风：......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心底忽然间泛上了些许的笑意。
大抵是因为少女太过单纯而又认真的话语吧。
她思考的仔细。
顾家是保、皇、派，就算是把女儿嫁出去了，真的嫁给了哪一个皇子，大概也是会相当明了的保持着自己不干涉的立场的。
而顾苕，这个好好的被教养长大的孩子，也许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要怎么办了。
她也不想要借用顾家的背景和势力。
所以顾苕说，她不能帮助他登上皇位，却能保他平安。
以顾家的势力，若是真要推举一个皇子成为皇帝，并不是难事。
但是顾苕却说不能帮他登上皇位。
因为顾苕已经做好了不给顾家添麻烦的准备。
这个小姑娘，就算是冲动的做出了大胆之举，也会好好的想好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她不会运用顾家的势力帮他登上皇位，却会运用顾家的力量，让他在夺取皇位的过程里不受干扰，保住平安。
路傲风觉得好笑。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形象的塑造与对实力和野心的掩埋大概是很出色的了。
才会让少女当真以为他平平无奇，对于那个皇位没有生出谋取之心。
少女依旧在说着话语，声音婉转如百灵鸟，她抿着唇，如桃花般的面容上全是焦急之色：“而且......”
顾苕顿了顿，似是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
“而且，我是京城排得上名的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被夸过是名门闺秀......”
少女的脸上满是不好意思和紧张：“我应当，也还是，配得上殿下的吧？”
她抿紧了唇，满是希冀的目光落在了他当真是极为冷淡的脸上。
那么出色的少女，不知为何，竟在他的面前这般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