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十月二十日,从不迟到的安若破天荒地迟到了,而且迟到了整整一节课,在第二节课上课铃响起的那瞬间,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高三(19)班的教室门口。
安若走到正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贝米赶紧起身让她坐进去,“你怎么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毕竟在贝米的印象中,安若是从来都不会迟到的。
“没有,不小心起晚了,”安若坐下来之后打开书包,却发现忘记带笔了,犹豫了一会,“贝米,能借我支笔吗?”
“当然,”贝米把笔袋递给安若,“随便选!”
安若从里面拿了一支笔后把笔袋又重新还给贝米。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这是沈时让我给你的,”说着把一个信封递给了安若,安若接过来连看都没看,直接将信封撕碎,然后放进了垃圾袋中。
贝米看着这样的安若有点不解,“你们两个是怎么了?”
“没什么?上课了,”安若表情淡然,可眼眸深处却有些不自然。
坐在最后一排的沈时看着被撕毁的信封,将笔记本上写的“道歉信”三个字划掉了。
“沈时,你这是在做什么?”江叙夺过来一看,才看到上面写着十几条道歉的办法,不觉得一笑,“想不到你沈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真的是太解恨了,不过,你以为是解题吗?还分析了什么已知、变量,你还真的是个变态?”
“用你管,”沈时直接抢了过来。
课间操时间,本来站在最后一排的沈时,却换到了跟安若一排,伴着音乐声,“安若,别生气了呗!安若,我给你说话呢!你理我一下呗!”
只可惜,从始至终,安若的表情都始终面向前方,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
食堂里,“安若,你也在食堂吃午饭啊!旁边没有座位了,我就坐在这里了,”只是沈时才刚坐下来,安若就端着餐盘站起来,“我吃饱了,先回教室了,你慢点吃,”安若嘱咐好完贝米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地理课,沈时换到了安若后面的位置,“安若,你说句话呗!”
只可惜依旧无动于衷。
在热闹无比的校园里,安若带着《巴黎圣母院》原著,藏在柳树下的一个安静角落里,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将那本书放在腿上,然后戴上了耳机。
“安若,我们谈谈吧!”
熟悉的嗓音响起,她抬头就看到了沈时的笑脸。
沈时挠了挠头,“安若,我们和解吧!”
安若没有理会他,直接低下了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
沈时看了她一眼,眉头不禁皱起,你知道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吗?明明你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得到的却是软绵绵的回应,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再次被这样漠视,但有错在先的沈时还是扯了扯嘴角,“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和解了。”
安若还是一言不发,沈时没办法,只能继续说下去,可是安若却忽然起身,然后绕过他直接离开了。
沈时在原地叹气,江叙拍了他的肩膀,“看来,你真的惹到她了。”
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江叙,沈时毫不留情的一脚踹过去,“你最好离我远点,我现在一肚子火气。”
江叙闪身躲过沈时踹来的一脚,“沈时,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在对上沈时的目光后,“你为什么非得要道歉呢!以前可没见过你这副模样,”他又不是只欺骗过别人一次。
“要你多管,”沈时一脸不悦地离开了。
那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是那样孤单的人。
至少,要去道歉吧!
“安若,这是给你买的牛奶,”沈时将买来的牛奶放在座位上,但安若却只看了一眼,就将牛奶丢进了垃圾桶。
“安若,你等等我,”沈时早早地就等在公园入口,可是安若在看到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都已经三天了,她总是能够在各种场合忽视他这个人,就好像他这个人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数学课上,沈时把已知条件、变量全部都写了一遍,可最后还是得不到结果,“沈时,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正在思考的沈时被数学老师叫到了讲台上。
沈时这才认真地看了一下黑板,是一道几何证明题,然后开始做了起来,很快就把过程、答案写在了黑板上,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沈时,有什么难题让你这么心不在焉的?用不用老师帮你看看。”
沈时放下粉笔,摇了摇头,“比数学题还难解的题,你帮不了我,”然后就讪讪地走下讲台,他看了一眼窗边,果然,她一手托腮,一手拿笔,根本就不曾看过他一眼。
于是回到座位上的沈时,又重新在笔记本上拿下了一条,“冷酷”。
从下了第八节课,安若就在桌子上趴着,贝米都已经跑步回来了,她还在桌子上趴着。
“安若,你没事吧?”贝米看了一眼趴在书桌上的安若。
“没事,怎么了?”安若并没有睁眼。
“你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贝米伸手打算试探一下她的体温,却被安若拦住了,“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安若实在不想说话,因为她觉得有些晕晕的,估计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贝米也不打扰她,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好久,
“你还好吧,安若?你的脸色真的有点不好,要去看校医吗?”贝米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没关系的,我趴一会就好。”
“安若,语文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有外班的同学来喊安若。
“知道了,”安若准备起身出去的时候,身子却忽然一晃。
“你怎么了?”贝米被吓了一跳。
“没,就是有点头晕……”
“安若,你怎么了?”安若直接倒了下来,贝米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安若,这时,班级里很快就乱了,有人去找老师,有人围了过来。
一直关注着安若的沈时赶紧跑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应该是低血糖了,我送她去校医室,”然后就直接将安若抱了起来。
等到安若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围都是白色的,她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输着液。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推开了,“你醒了!”是沈时,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些吃的东西,“你就是低血糖了,补充点糖分就好了,”然后就把买来的零食放在床上,“你想吃那个,我可以帮你撕开。”
安若依旧没说话,“这么远的距离,我可是抱着你一路跑过来的,你好歹说句话呗!”
“谢谢,”安若还觉得头有些晕。
就在这个时候,校医走了过来,“是不是没有吃饭啊!都已经高三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校医看起来很凶,安若的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你还真的是够啰嗦的,你是校医,又不是居委会大妈,”沈时直接怼了校医一句。
“就你话多,”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很熟悉了,“行了,我还有点事,你在这里看着她吧!”然后校医就直接离开了。
校医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难道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吗?”
就在沈时以为安若肯定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安若却直接开口了,“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沈时有些疑惑地看向安若。
安若又继续解释,“就是照片的事情扯平了。”
沈时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你不是说你没有生气吗?你看,你还是生气了吧!承认自己生气又不是什么难事。”
安若看了他一眼,“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没有理由道歉,就算他是有目的的接近,可他也没必要道歉,要知道他可是沈时,骄傲且自大。
沈时撕开一块糖递给安若,“吃点糖果,补充点营养吧!”
安若没有接过糖果,只是看着沈时。
沈时的嘴角微微上扬,“你把糖果吃了,我就告诉你原因。”
安若接过糖果怀疑地看了一眼沈时,沈时看着满是戒备心的安若,“这就是原因。”
“什么意思?”安若确实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的迟缓,你的戒备心就是原因,”沈时站起身来,“因为你的这种行为会让人产生愧疚感。”
“可就算你道歉了,还是不能改变那件事情,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安若不理解,既然是他做错了,就算是道歉了,可是事实已经发生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过不能相抵,那你为什么刚刚说完扯平了呢?岂不是自相矛盾吗?”沈时反问道。
安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每天早晨会早到十分钟,每天会喝八杯水,每晚会在公园里停留十分钟,每次答题会用同一支笔,在你的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有相对应的位置,你信奉恒量,讨厌变量,这就是你困惑的原因,”最近这几天,沈时一直在研究安若,这是他的研究结果。
“你的时间还真多!”确实如沈时所说的那样,这就是困扰她的原因。
沈时耸了耸肩膀,“牛顿与地球引力,爱迪生与电灯,密卡尔逊与《大陆和海洋的起源》,弗莱明与青霉素。”
“Curiosity killed the cat,”安若说完将糖果放在嘴巴里。
“那你有听过另一句名……”
“聊什么呢?这么严肃,”就在这时,校医走进来,帮她拔掉了针头,“刚刚你们班主任打来电话了,说是输完液之后,沈时你就负责把她送回家。”
还没到下自习的时间,街道上静悄悄的,沈时将安若送到了楼下,然后把一直放在背包里的照片拿了出来,“这照片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至于那件球衣我已经还回去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夕阳下,照片里的安若逆光而坐,看着远处的风景,眼眸中却流露出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