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璘端起汤碗,对上柳拱和沈春芳关切地注视,笑了笑。
汤匙舀起一勺浓白汤汁,送入口中。
香气浓郁,咸鲜适口。
一口气将整碗汤喝得干干净净,连带着软烂的猪脚也一并吃了。
放下汤碗,卢璘抹了抹嘴,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果然大补,多谢柳老、夫子费心。”
柳拱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胡须:“喜欢就好,这几日都让厨房给你炖。”
沈春芳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卢璘。
敏锐地注意到,卢璘在说大补两个字时,眼中闪过寒意。
..........
与此同时。
柳府后院的角落,一名乔装成杂役的仆役,确认了卧房内传出的对话后,眼中闪过喜色。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仆役立刻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扫着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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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卧房内。
丫鬟收拾好碗筷退下。
柳拱亲自上前,关上了房门,脸上笑意变成了凝重。
“璘哥儿,你确定没问题?”
卢璘点了点头,淡然开口:“当然没问题,武成侯他们这会已经确定我已经中毒了!”
柳拱和沈春芳闻言,相视一笑。
时间,回溯到清晨。
当管家老许踏出府门的那一刻起,整个京都街景在沙盘上清晰呈现。
老许的行动轨迹,是一条明亮的线。
而在这条线的周围,几个不起眼的光点,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街角的茶楼,巷口的货郎,甚至是对面的当铺屋顶。
这些都是武成侯的探子。
沙盘的视角继续拉近,锁定在药材铺。
掌柜的将一撮白色粉末抖入药材包的瞬间,沙盘之上,那包黄芪瞬间被标注成了刺目的红色!
【蚀骨散:北境奇毒,无色无味,入体后三日内逐渐发作,令人四肢无力,精神萎靡,最终脏腑衰竭而亡。症状与重伤复发、积劳成疾极其相似,难以察觉。】
柳拱听着卢璘把沙盘上的所有信息道出后,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璘哥儿,你这是要将计就计啊?”
“不错,不喝,如何能让他们安心?”卢璘淡淡一笑,“如何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食材采买回府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让夫子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后厨将那只猪脚和那包黄芪,全都秘密换掉了。”
柳拱恍然大悟:“所以,你喝下的是一碗干干净净的汤,但武成侯府那边,却以为你已经中毒?”
卢璘颔首。
“正是如此。”
“接下来几日,我会‘配合’他们,好好地表现出四肢无力、精神萎靡的症状,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将计就计,才能引蛇出洞。
柳拱闻言,眉头并未舒展,依旧忧心忡忡:“可这样一来,三日后的殿试,你如何应对?你这般状态,怕是连笔都提不起来。”
“柳老放心,我自有安排。”
卢璘话锋一转。
“倒是另外一件事,让我有些意外。”
在沙盘锁定武成侯那些探子的同时,卢璘还发现了另一批人。
另一批隐藏得更深,更专业的人。
他们分布在更外围,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武成侯的所有人马,反向监控了起来。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黄雀。
当药店掌柜下毒的瞬间,当铺屋顶上,一名影卫的手势,也被沙盘捕捉得一清二楚。
卢璘甚至在半个时辰前,借口去茅房,主动在后院接触了其中一名伪装成花匠的影卫。
对方在看到卢璘能精准地叫破自己身份时,影卫比卢璘更加震惊。
在确认了卢璘的身份后,影卫还是传达了陛下的口谕。
暗中保护,收集罪证。
卢璘也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柳拱和沈春芳两人。
“陛下比我想象中,更看重此事。”
“影卫不仅仅是在保护我,更是在等着武成侯府的人,将罪证主动送到他们手上。”
君臣之间,竟有这等默契。
沈春芳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这是要借你的手,将勋贵集团,连根拔起啊。”
“你就是陛下的那把刀。”
卢璘闻言淡笑:
“我知道。”
“但我不介意当这把刀。”
说着,顿了顿,卢璘再度抬起头。
“前提是,这把刀,不能被轻易折断。更不能,用完就被扔掉。”
柳拱拍了拍卢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交代:
“璘哥儿,圣上没那么简单,与虎谋皮千万要小心....”
“功高震主,自古皆然。今日你为陛下斩勋贵,他日....”
柳拱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卢璘点头应了下来:
“学生心中有数。”
............
与此同时,武成侯府。
会客厅内,十几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军方勋贵齐聚于此。
这时,武成侯府管家领着一位仆役打扮的男子,走进厅内。
“侯爷!成了!”
“卢璘已经将那碗汤,连肉带汤,全都吃下去了!一滴不剩!”柳府仆役开口道。
武成侯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狂喜。
“当真?!”
“千真万确!”柳府仆役连连点头,“小的亲眼看着丫鬟将空碗端出来,还听见柳拱和沈春芳在旁边夸汤炖得好,让卢璘多喝些补身子!”
“好!好啊!”
武成侯笑容更甚,其余的勋贵们也纷纷起身,一个个满脸喜色。
“侯爷当真是高明!”
“这下好了!卢璘这小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了!”
“蚀骨散一入腹,三日之内,他必然五脏衰竭而亡!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只当他是旧伤复发,救不了他!”
“没错!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一直沉默的老侯爷捋着胡须眼中也透出笑意:“如此一来,殿试之日,卢璘必然无法参加。我们各家的子弟,便少了一个最大的威胁。”
武成侯颔首:“不仅如此。”
“卢璘一死,陛下就失去了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本侯倒要看看,她还如何对付我们这些太祖爷亲封的功臣之后!”
“侯爷,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准备庆功了?”年轻侯爵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武成侯摆了摆手,狂喜之色收敛了几分,重新坐下。
“莫要得意忘形。”
“这几日,还是要继续观察,确保万无一失。在卢璘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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