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是林听这辈子最讨厌的男人。
讨厌到哪怕他已经死了,她都不愿意回忆起江遇的任何事情,可是仅仅是提到小柚子林瑾一的名字,脑海里自然闪过江遇自以为深情的容貌来。
这个男人大可不必以如此残忍的方式,留在她的记忆里。
他的死去,并没有让她原谅他多少,反而让她更加痛苦。
“周自衡,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愿意回到儿时。”
“如果真的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每天追在江遇的屁股后面,而是从小就盯着你,不让别的女孩子靠近你。”
那样,就可以是圆满的结局了。
周自衡还是没有告诉林听,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追求林听的原因。
提到这件事情,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
却只是一闪而过。
很快恢复了他的温柔与溺宠。
伸手时,轻轻地抚了抚林听的脸,“好!”
随即,又温柔道,“柚子和落落她们中午想吃烧烤,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你得先起来吃早餐,我炖了消除水肿的汤,还给你做了你想吃的蓝莓味蛋糕,走吧,下楼了。”
“好!”林听强迫自己不去想江遇死去这件事情。
不想自己再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
她刚刚调整好心情,和周自衡一起下楼时,见张淑琴和洛婶抱着盼盼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身边还跟着柚子、落落和嘉树。
张淑琴抱着盼盼,问身侧的人,“洛婶,外面那两个和林振宇林建国父子吵架的人,是谁啊?”
洛婶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
柚子问,“他们在吵什么,吵得好凶的样子。”
柚子身侧的江嘉树,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那两个和林爷爷林叔叔吵架的人,其实是柚子妹妹的爷爷奶奶。他们今天是冲着小听阿姨和柚子来的。”
这两个老人好讨厌。
竟然把江遇叔叔的死,全都怪罪在小听阿姨和柚子妹妹的身上。
江嘉树犹豫一番,还是决定先不说了,否则影响柚子妹妹的心情。
他准备去找阿衡叔叔来解决这件事情。
江嘉树刚一转身,便瞧着周自衡牵着林听下了楼,他乖巧地喊了一声,“阿衡叔叔,小听阿姨。”
小嘉树机灵的目光,落在林听隆起的肚子上,刚要开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墅的铁门外。
林振宇一把扯掉江母背在肩上的包包,愤怒地甩在地上,“你凭什么责怪我家小听?江遇死在海上,是他咎由自取。他要是不把我妹妹悄悄带去藏起来,他会死吗?江遇拐走我妹妹,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就好了,你们竟然敢跑过来找我妹妹麻烦?”
额头青筋直冒的林振宇,扯着嗓子,凶巴巴地警告道,“四叔四婶,你们今天要是敢在这里闹事,别怪我不给你们二位长辈面子。”
江母看着被林振宇踩在脚下的肩包,抬头挺胸,毫不示软道,“我今天就不走了,难不成你还想打我不成?”
林振宇握紧拳头。
指节紧紧一攥。
妹妹林听现在怀着孕,肚子那么大了,可经不起任何折腾。
所以昨晚听江书臣那样一说,一大早,林振宇就把林建国叫来了君悦府,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林听。
旁边的林建国,也是一脸铁青,“老江,你儿子的死怪不到我女儿头上来。如果你们现在离开,不再找我女儿麻烦,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江遇的父亲没说话,江遇的母亲冲上来,哭着叫嚣道,“今天我必须替我儿子,好好教训教训林听这个狐狸精,要不是她……”
啪!
重重的巴掌声,打断了江母未说话的话。
那一巴掌,是林建国扇出去的。
他的巴掌,扇过骗了他一辈子的苏秀珍和林薇薇母女俩,江母是他这辈子扇的第三个女人。
这三个人,都是伤害他女儿的恶人。
巴掌声响后,江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捂着疼痛的脸,愣了几秒钟,突然间像个疯子一样冲上去,又是抓掐林建国的脸,又是扯他的头发。
林建国也完全没反应过来。
短短的头发,被这个死娘们紧紧揪着,“放手!”
眼见老婆被人打了,江父愤怒地冲上去,“林建国,你还算是男人吗,你敢打女人。”
眼见着自己的父亲被这老两口围攻,林振宇也上前帮忙。
四个人突然间厮打在一起。
场面极度混乱。
路过的业主停下脚步,纷纷围观。
别墅里。
林听和周自衡也目睹着这一切。
见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和对方扭打在一起,林听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落地窗的隔音效果很好。
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听不见。
可她大概知道,林建国和林振宇父子俩,为什么会和江遇父母打起来。
江遇的死,江遇父母大概是都怪罪在了她和柚子的身上,这是来找她算账了。
没一会儿,洛高便带着人,把外面打架的四个人,全部“请”走了。
被“请”走的江遇父母二人,是被安保人员扔出小区的,“江先生,江夫人,你们没有机会靠近林小姐的。如果你们下次还敢再来,会比这一次更狼狈。”
被丢在地上的江母,揉了揉老腰,“你把林听叫出来。她害死了我儿子,她凭什么躲着不敢见人?”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林振宇也被洛高的人,给丢出了小区。
几个踉跄,林振宇差点摔倒。
他惯性使然地往前冲了几步,又往回走,“洛高,我是来保护我妹妹的,你把我丢出来干什么?”
洛高冷冷地看着林振宇父子俩,“已经对你们很客气了。林小姐不需要你们保护,她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请回吧。”
有他家家主在,还轮不到这两父子来保护林小姐。
回去的路上,洛高给周自衡打了一个电话。
此时,周自衡正陪着林听在吃早餐。
他和孩子们早吃过了,这会儿只是陪在林听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洛高在电话里说,“家主,这四个人已经解决了。您放心,他们没有接近林小姐的机会。”
“嗯。”周自衡淡淡地嗯了一声。
洛高又说,“家主,刚刚我看到杰西了。那个保镖果然一直默默在暗中保护林小姐的安危。”
这是江遇死前的吩咐好的。
杰西收了江遇的钱,不可能不照办。
他们那个组织,是世界上出了名的忠肝义胆。
想到江遇的死,周自衡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攥了攥,“知道了。”
这个狗男人,既然死之前还一心担忧着林听的安危,又为什么要违背林听的意愿把她带去那么远的地方给藏起来。
如果江遇不这般偏执,就根本不会丢了命。
这个男人,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林听见他放下了手机,将他眉眼里那微不可察的愁容,尽收眼底,“江遇的父母是来找我的吧?江遇的死,他们肯定在怪我。”
林听一直知道,江遇的父母其实不怎么待见她。
从很久以前,她去景德镇,江遇为了保护她,被流浪狗撕咬的那件事情起,这老两口就一直不怎么喜欢她。
她偷偷听到过,老两口说她是狐狸精,把江遇的魂给迷住了。
江遇只听她的,都不听他们老两口的。
当初要不是因为她是林家千金,两家联姻有利于林江医药的发展,这老两口指不定要怎么欺负她。
现在江遇死了,全怪到她头上来。
颠倒黑白!
江遇的死,怎么可以怪她,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气愤!
“有我呢。”周自衡温暖宽厚的大掌,落在她的手背上。
白皙细腻的手掌,被他的大掌温暖地包裹着。
“这两个为老不尊的想找你撒气,他们也没有机会接近你。”
“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听怀着身孕,经不起一点折腾。
这大半年她被江遇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岛上,她的心情一定很痛苦,再不能再受别的刺激。
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怕她心情不好,周自衡转移了话题,“蛋糕好吃吗?”
“嗯。”林听点点头。
周自衡亲自舀了一勺蛋糕,喂到她的嘴边,“跟你商量一件事。”
她吃了蛋糕,笑盈盈地问,“什么事?”
周自衡放下了勺子,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子,又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枚戒指来。
那枚戒指,林听看着十分熟悉。
这不是去年十月份,江遇把她和柚子掳走后,去外港口的路上,从车上扔出去的戒指吗?
这戒指里有周自衡亲自放进去的微型卫星定位器。
正是因为没了这枚戒指,这大半年来周自衡才没有找到她和小柚子。
“你怎么把它找回来了?”
那枚戒指,被周自衡重新套进了林听的无名指。
怀孕后的林听,手指有些浮肿。
这枚戒指,周自衡重新调整过大小。
调整后,戴在她微微发肿的手指上,刚刚合适。
他握着她的手,“我知道江遇的死,对你和柚子都造成了一些阴影。毕竟你和他有过……”
“周自衡,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因为他……”
周自衡笑着打断,“我都懂,我都理解。你还是恨他,不愿意原谅他,不愿意回头,但是你并不希望江遇这样死掉。我们的婚礼,等过段日子你生了孩子,休息一段时间再举行。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你愿意吗?”
这段有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周自衡等了很久了。
他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林听的细微反应。
怕她考虑到江遇刚死,会拒绝他,他紧张到手心冒汗。
握着她手指的手,也不知不觉力用攥了攥。
林听何尝没有察觉到,他的担忧和小心翼翼,她点点头,“好,我们先把证领了。”
语音落下,周自衡终于松了一口气。
握着她手指的力度,也终于松了松。
林听察觉到他细微的反应,心里全是心疼,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爱她,才会紧张到手心里全是汗?
周自衡立马拿起桌上的手机,翻出与洛高的通话记录,又播了出去,“洛高,把人叫进来。”
洛高在电话里应了一声,“好,民政局的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闻言,林听一脸惊讶,“周自衡,你把民政局的人,叫到家里来了?”
周自衡握着她的手,依旧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没有拿到结婚证之前,眼前的女人便不是他周自衡合法的妻子。
等她成为他合法的妻之前,每一分每一秒,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似的。
他嗯了一声。
林听哭笑不得,“不用这样吧。明天或者下午,我们去民政局,拿个号,排个队,再领结婚证也是一样的。还能体会一下等待叫号的那种兴奋期待感。”
“那不行。”周自衡把她的手拉到面前,亲了亲,“万一你下午反悔了呢?”
见这男人如此紧张在意,林听既是开心,又是心疼。
“我不反悔。”她说得坚定有力。
餐厅外。
张淑琴和洛婶两人,偷偷地听着墙角。
听到两人要领结婚证,她们笑得合不拢嘴。
张淑琴朝洛婶递了一个眼神,“走,别打扰小两口,我们过去说。”
走远之后,张淑琴忍不住感叹道,“我们小听终于要嫁给阿衡了,还是阿衡靠谱。”
她赶紧把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了周国立,又告诉了宋律风。
宋律风接到这通电话时,刚刚准备进法院。
他停下脚步,嘴角上扬,庆祝道,“可喜可贺。”
“律风。”张淑琴的语气突然变得苦口婆心,“小听和阿衡终于修成正果,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你的个人问题?”
宋律风最害怕被问起个人问题的事情。
周琪死后,别看他每天忙里忙外,看上去活得很充实的样子。
也别看他在家人和两个女儿面前,每天都有一张充满活力的笑脸,可是他的心是空荡荡的。
就好像是一棵外表看起来枝繁叶茂的树,其实心已经空了。
如果不是还有落落和盼盼,还要照顾周琪的父母,还有周琪临终前吩咐过要好好照顾小听母女俩,他可能等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以前宋律风一直以为,自己错过了少年时最爱的林听,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直到周琪难产去世,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最爱的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