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
薛明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心狠。
明明面前的女子是生下她的人,可此时看到将死的她,内心没有分毫的波动,冷漠的让她都觉得奇怪。
“在你把我送出去的那一刻,咱们的母女情分就断了。”
迎着对方错愕震惊的眼神,她毫无压力的继续道:“我对你,没有一分一毫的情谊。”
说罢,她扭头看着几步外的位置。
笑道:“好了,咱们走吧。”
依靠在墙壁上的薛晚意点点头,直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至于后面的秋姨娘,大概是被薛明绯的态度给吓到了,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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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
薛明绯道:“你觉得我可怕吗?”
“并不。”薛晚意道:“她不爱你这个女儿。”
如果爱,怎会舍得把十月怀胎,拼死生下来的女儿送到别人手里养大。
薛家并不贫苦,甚至还颇为宽裕。
每年族里都会给薛家送来一笔银钱,这是“交易”。
薛崇庇护着薛家一族,族里每年收了粮食或者店铺的利润,也会送一笔钱过来。
纵然是庶女,以薛崇对秋姨娘的宠爱,薛明绯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差了。
换做别人,或许会说嫡庶有别,秋姨娘只是想让女儿身份更高贵些。
但,她面前的人是薛明绯。
一个前世想要孩子却没办法生的女人。
说句直白的话,这女人想要孩子想疯了。
以她现在的心态,生下孩子,怎么可能把孩子送养,只恨不得当做眼珠子似的,放在跟前给孩子无尽的宠爱。
薛明绯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换做是我,恨不得一刻不错眼的守着,哪里舍得让我的孩子,喊别的女人做娘。”
“她不爱我,只是心生嫉妒,利用了我。”
“她嫉妒母亲的出身和正妻身份,而她明明得到了父亲的心,却只能不甘愿的做妾。”
话至此,薛明绯拧眉,“你真不会觉得我心狠?”
她太知道孝道的滋味了。
眼睁睁的看着生母去死,甚至临死前都没对她有半分怜悯,传出去她将在云朝遭受不知多少唾骂。
薛晚意摇头,“我比你狠。”
薛明绯沉默了。
自己重生一遭,她怎么比得过自己。
她人还怪好的,这种时候都能安慰自己。
“人我看完了,死后给她收尸就好,至于安葬在哪里,我须得回去问问父亲母亲,不意外的话……”
她看向对面面容平淡的薛晚意,“你觉得会葬在哪里?”
薛晚意懒懒的挑眉,“不意外,应该会送回宁州吧,在族地随便寻个地方葬下就好,虽说是陛下亲口下令赐死,好歹是你的生母,死后的体面总要留下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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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姨娘被执行问斩前一日,叶灼从城外回来。
“夫君可是好些了?”
她上前接过叶安的动作,“神医怎么说?”
叶安在旁笑道:“夫人放心,齐神医已经为公子稳定下来了,之前的确遭了罪,要比原计划延迟一年才能康复,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她放下心来,“夫君要去翠微院还是明隐堂?”
叶灼目视前方,“夫人用午膳了?”
“小厨房正在做着,一起用吧。”她推着叶灼往明隐堂去了。
院子里的人看到叶灼回来,都很开心,忙着招呼小厨房传膳。
“明日,秋姨娘要被问斩,我和阿绯准备远远的送她一程。”
用公筷给他夹了菜,“到底是有一段过往的情分在。”
叶灼好似在听一个无关之人,不在意其死活。
“去吧,明日恐有鱼,多带点人,免得染上风寒。”
“死后要送去哪里?”
薛晚意道:“她去薛家问过,父亲的意思是,让府里的管事,把人送去宁州族地,寻个无依无靠之地葬下,到底是阿绯的生母,总不能随意处置了,要给她留点脸面。”
“可以。”叶灼并不在意,“让她斟酌一下,明年楚渊会被调任桑洲,短则三年,长的话不定数。”
薛晚意了然。
“记下了,我会与她说的。”
次日,去往刑场的路上,薛晚意说了楚渊调任的事。
前世有没有这一遭,薛明绯不清楚,她却知道若无外调资历,是无法入内阁的,想来是好事一件。
“这样说的话,我岂不是也要跟着离京?”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道:“外地是什么情况,我可能吃不了那种苦。”
薛晚意道:“那就趁着剩下的这几个月,努力调养身子,早些孕育孩子,那时你就不需要跟着过去了。”
薛明绯倒是想,只是怀孕这种事,还要看缘分。
而且……
“去的地方是富庶还是贫瘠?”
薛晚意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是吏部的事,我能知晓一点,再多就不好看了。”
“真是的,要你何用。”薛明绯轻哼一声,“若富庶之地,我跟着去也未尝不可。可若是贫瘠州府,我去了恐很难活。”
“若将这机会让给其他的女子,我又不甘心,给他们共患难的机会,待得多年后楚渊回京,岂不是要让妾室的地位在我之上?”
她叹息道:“秋姨娘最得宠的时候,母亲都要给她三分颜面。”
“我不想落得那样的境地。”
薛晚意不太想理会这个颠婆,“那就跟着去。”
“都说了……”薛明绯略显烦躁,“我吃不了苦,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生病时的汤药,他楚渊虽说是我夫君,却也没那个脸面,让我陪她去未知之地吃苦受罪,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卖给他。”
“那就不去。”薛晚意情绪仍旧稳定。
和一个颠婆生的哪门子气,反正选择困难的又不是自己。
“薛晚意,你就吃存心看我笑话。”她被气笑了。
两人斗嘴对呛,看似针尖对麦芒,却不到翻脸的程度。
下一刻,该如何还如何。
“咱俩倒不像是去看行刑的,反而像是去郊游的。”
一点紧张与悲怆的气氛都没有。
薛明绯感慨道:“我是她生的,你在她名下也养了十五年,结果谁也不把她放在心里……”
人怎么能活的这么废物。
“父亲不知道会不会来。”
薛晚意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略带嘲讽的睨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好事呢,他怎么可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