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黑山洞化为灰烬。血头叛变,数百人血流成河。有谁能够想象这璀璨即逝的怆然。
可是现在,兽牙来不及感慨这份怆然。因为,官府的人不会放过他。谁都知道,他是陈刀疤的一支胳膊。而陈刀疤在死前又将一份很宝贵的东西交给他。自然,留着他,会成为祸患。而,血头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除掉他,已经是他久久的目标。何况是借用别人的手。
漫山遍野的人在搜捕兽牙。他身负重伤,又一夜奔跑。血已经浸满了衣衫,他只感觉自己好累,快要窒息,快要虚脱。他好想就那么一刀解决了自己残剩的生命。可是,那串兽牙项链一直在鼓励着他。告诉他,他的余生还有盼头。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你,去那边。还有你。剩下的跟我找。”领头的一个官兵把队伍分散开来。“你们仔细找。今天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了。不然,谁都别想活命了。”
兽牙撕扯掉衣衫,用它粗略地包扎了下伤口。避免血留下的痕迹。“我必须先离开这儿。就算山头再大,人多,迟早也会被找到。”他想。然后,他爬起来。又继续玩命地奔跑。
也不知是跑了多久。他实在没有了力气。他口干舌燥。血好像已经快要流干了。前面不远处,有间小屋子。或许,他可以趁着他们还没有追上来。进去讨碗水喝。于是,他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屋子的竹篱笆敞开着。可兽牙并没有看到人的踪影。院内的竹架子上,晒满了各种草药。或许,这家主人是个隐世的医者。先不管这么多了,他太渴了。他走向架子不远处的水缸,拿起石板上的一个白瓷碗。舀了满满的一碗水。可是,一碗水下肚,他还是饥渴难耐。他就这样,接连喝了五碗。他摸摸肚皮有些饱了。嘴里还打着嗝。
篱笆外,采药回来的柳彦胥惊讶地看着院内的这个人。他猜测着他的身份。只因为,他满身的伤痕,满身的血。
兽牙水足水饱后,准备继续赶路。可他回过头来,看见正看着自己的柳彦胥。他微微一愣。他以为,他把柳彦胥吓到了。忙解释自己的来意:“我太渴了。本想讨杯水喝,可看屋里没有人,就自己先进来了。对不起啊。”他礼貌地道着歉。
柳彦胥朝他点点头。然后,进来,放下采药的背篓。径自地往架上添着草药。“你喝完水了,可以走了。”他冷冷地回答。虽然,兽牙并不粗鲁,也不像什么坏人。可是,他已经不想卷入这些恩恩怨怨。不管是江湖的,或者还是宫廷的。他只想安安静静,与世无争。
兽牙也没有打算能在此逗留。毕竟是后有追兵。“谢谢你的水了。”兽牙走近他旁边。来不及多说一句,就捂着疼痛的伤口又继续赶路。
“砰砰。”一个重重的摔地的声音传来。
柳彦胥还是忍不住朝外看了看。是兽牙,他可能是流血过多,人虚脱了。所以有些昏迷了。
“看他刚刚礼貌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再何况,我是大夫,救人是我的本分。”柳彦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过去。他扶起他,把他抗进了里屋。
“小慕雪。小雪儿,雪儿,雪儿。”兽牙干燥的嘴唇变得发白。他手里紧握着一串兽牙项链。不停地呼唤着。
“雪儿?这名字这么熟悉。”柳彦胥拿着毛巾给他擦汗。“他所说的雪儿,是不是我认识的雪儿呢?”他有些犹豫。想要弄清楚。
“去这屋子里看看。快去。”屋外不多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他的仇家找上来了。”柳彦胥警觉起来。然后,他扶起兽牙。又把他扶进一个地下室。那是他祭拜母亲的地方。他把他藏到母亲灵位下的暗格后面。那里,没有人会看出来。因为里面全是他母亲生前留下的东西。他保管得很严实。为了避免兽牙胡言乱语,引了那些人。柳彦胥先用一块帕子堵住了兽牙的嘴。
柳彦胥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那些官兵已经聚集在院子里了。他并不显得慌张。毕竟,他是王爷,有什么没有见过。何况是自己皇室的兵。
“喂。采药的。刚刚有没有一个受伤的人来过?”很显然,这些兵都是些新的,或者就是职位不高。因为,他们并不认识他。还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完。
可柳彦胥似乎不太介意。他离开,就不想再回去。所以,别人的不认识反而让他更觉得轻松了许多。“受伤的人?我这里是医舍,来这里的大大小小,哪个不是这里痛那里痛,再或者这里伤,那里伤的?官爷这句话可问得太奇怪了。”他笃定地拐弯抹角。
“少废话。进去搜不就知道了吗?你们都给我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那个士兵带着其他人一起进去。
“喂。”柳彦胥挡在他们面前。
“让开。我们可都是二王爷的人。今儿个也是奉了二王爷的命令。你也不要想阻拦我们。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呢。呵呵。”那个并口气很大。其他的,也都跟着狐假虎威起来。
“哦。是吗?”柳彦胥不屑地看着他们。“那你们进去吧。只是别弄坏了我的东西。”他自觉地让开。
他们一个个在里面仔细地翻找着。忽然,有人踩到了那块支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们揭开它。“这是什么?”那个官兵像抓到了什么把柄,得意洋洋地问。
“没什么。就是祭奠亡母的地方而已。”柳彦胥走进来。不惊讶,不慌张地品着茶水。
“下去看看。”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领取奖赏。非得下去看看。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里面很恐怖的。”柳彦胥笑着开玩笑。
“少吓唬人。官爷我什么没有见过。别听他的,都下去。”那个官兵哄着那些人下了去。他却留在上面等待着。
柳彦胥鄙视着一些虚伪的人。但他并不言语。
不一会儿,那些人就忙不迭地上了来。
“怎么了?一个个跟没有了魂一样。”那个官兵不知道何事。咒骂着。
一个人小心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确定……那就是二王爷府里那张画像?”那个官兵也有些吓破胆。他断断续续地问。
刚才那个人有些犹豫。就回答说:“很像。”
“像你个大头鬼。能说的确切些嘛。真是,别指望你们这些个无能的家伙。”那个官兵气急败坏地对着那人就是一拳。
“不是像。本来就是出自同一个画家之手。”柳彦胥想快点打发他们走。毕竟,兽牙等不了那么久。
那个官兵有些不相信。还赖着不走。
“看你的年纪应该比他们要早参军吧。你跟着我哥,难道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当年离开皇室去自行隐居山林了吗?如果你还不相信,那好。你看看这个总该认得了吧?”柳彦胥最终还是叫了凌彦青哥,也还是拿出了那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皇室玉佩。
他把玉佩伸到那个官兵面前。一个赫然醒目的胥字闪耀着。
“你……你……你就是小王爷?”那个官兵,七魂都快没有了。瘫在地上。
“我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你也用不着这么害怕。我知道这是你们指责所在。所以,今儿的事去我就全当一个误会。不过,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懂吗?”柳彦胥语气强硬。
“懂,懂,懂。谢谢王爷,谢谢。小的这就滚。”那个官兵忙不迭地磕头谢恩。然后,带着那个面如死灰的下属,屁颠屁颠地滚爬出去。
柳彦胥松了一口气。他看着他们远去。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进了地下室。取出那块帕子,把兽牙扶出来。他扒开兽牙的衣服,里面全是伤痕。他用清水先清洗了下伤口。然后,去捡了一些草药,捣碎,给他敷着。
草药起到了些作用。兽牙有些安稳地睡了过去。手里的那串兽牙项链就松了下来。柳彦胥拿起那条项链。看了看。或许,这件事只有问她才能清楚了。既然,这个人这么在乎这个雪儿,那么想必他应该对她很重要。“那些个官兵吓破了胆,是不会再来的了。”于是,他不再迟疑,看着床上熟睡的兽牙。他决定先出门一趟。
柳彦胥替兽牙盖好被子。然后,关上门。拿着那串兽牙项链,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