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驶出多远,大概八十多米的样子,突然停下不走了。
蒋逸琳害怕极了,车前面陆续围上来几十个男女老少,个个神情极度愤怒,有些人开始捶打车窗和车头,有些人肩扛手拿镰刀锄头铁锹棍棒,气势汹汹,像潮水,也像麦浪,滚滚而来,很是吓人。
没多久,蒋逸琳被吓晕过去,没有了意识。
赵文涛和蒋玉全也没有见到如此阵势,都吓坏了,不敢开窗,更不敢看他们。
那妇人迅速跟上来,对村民说着什么,神情狰狞恐怖,表情夸张滑稽。
车外面,村民越聚越多,足足有上百人,个个张牙舞爪、跃跃欲试,有些人已经撸起袖子做出一副开练拳脚的架势,有些人擦着手里的镰刀和铁锹,不知想要干什么,有些人围在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还有些人拉帮结派嬉笑打闹,好像是在议论蒋逸琳的脸蛋和身材。
外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村里人接连不断赶来,一个……十个……三十个……最后站满了整个路面,实压压全是人头,完全把小汽车淹没在了人群和议论声中,估计不到两百,也有一百八九了。这阵势这气派,只在村委换届选举大会上才能见到,其余时间根本凑不来这样多的村民,就算勉强叫到一块,要么被人中途搅乱后散场,要么大都躲在家里不问世事,这次完全用不着村干部挨家挨户去劝说哀求了,都很自觉地赶来看热闹看笑话。
其实,这些人很了解余桂花的脾气和性格,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要她喊一嗓子,村里的老少爷们都会抽空赶过来,帮她是假,看她笑话是真。这也难怪,她每次一喊都会发生特别有趣的事,总不会落空没了看头的。最近一次是在半月前,当时她也是这样喊叫哀嚎,村里人“如约”赶来,发现确实有看点,而且还不少。村里人都爱养狗,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她家养的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村里人都叫不出名堂来,听城里人说那是稀有品种,市价要有好几千呢?
余桂花长得算不上标致出奇,但会打扮爱臭美,身上总有一股很迷人的香水味和风骚劲,在丈夫出车祸死后,拿着补偿下来的五万块人命价,独自和公婆生活在一块。她没有改嫁带儿子改姓离家出走,这是她对丈夫最大的恩惠和慰藉。
丈夫去世时,她只有三十六岁。刚开始很守妇道,对公婆还算孝顺。随着时间流逝,她寂寞空旷的心还是悸动扑腾起来。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她正夹在中间,正是如狼似虎的壮年时期,很难忍受没有男人的日子。渐渐地,性情发生了蜕变,不再是温柔贤淑的乖巧俏寡妇,心活了,说话也开始粗狂露骨起来,但一直没有实际行动。
婆家人很过意不去,三番四次给她说媒,但都被她拒绝,入不了她的眼,所以一直被耽搁下来。
四十岁那年,家里发生了很多大事。
公公被牛顶断了三根肋骨,伤到了内脏,不久撒手人寰了。
没过几天,婆婆接受不了丧夫之痛得了一场大病,是重感冒引发的高烧咳嗽,最严重的时候有咳血晕厥的现象,去了很多地方,吃过不少名贵药材,都不见好,弥留了差不多一个月也相继离世。
寻医问药花光了家里积蓄,余桂花母子的生活陷入危机。
许多人都劝她回娘家,但她都婉言谢绝了。
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家里只有不到五十块钱了。
面对生活的困境和精神的奔溃,余桂花开始沉沦了。
在余丰村讨个媳妇并不容易,一来贫穷落后没人敢来这里,二来风气不好,三来没钱拿一两万的彩礼。所以,这里有许多二三十岁甚至四五十岁的老少光棍。这些人身体还算可以,但就是不去打工挣钱,整天在村里村外晃荡,私下打听哪家媳妇出轨了、哪家娶了新娘子,多半讨论和争论的都是这些话题。
“苍蝇不叮无缝蛋。”
余桂花的自暴自弃,终于引来了第一个男人。这男人还算年轻,但有偷盗赌博的恶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她不在乎,只要他有钱我有肉,这就够了。
所以,余桂花是可悲可怜可恨的,但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一直走在舆论潮头,浑浑噩噩过着迷茫堕落的日子,也渐渐养成了她好吃懒做、敲诈勒索、不知羞耻的习惯。
这上百号人中绝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只有十几个人是真心想帮余桂花的,这正是与她关系密切、常有来往的人,是沾了荤腥、得了便宜的。其中一部分人,最近手头正紧,还欠着上次的“服务费”没还,三两天又想不出来钱的法子,也想趁帮她一把的机会,抱着能被赦免或者再能打一次“白条”的想法,所以,在这十几个人中闹得最凶最狠,带着头地挑衅和滋事,生怕把事闹得不够大、场面不够热烈,是村民们人人畏惧和躲避的几个人,遇到他们就是谁的不幸和灾难,谁都惹不起惹不过,只见过他们收拾别人的样子,没见过派出所和其他人收拾过他们的场面。而余桂花就是被这些人带进沟和追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