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主任被派出去参加红色教育,孟萱基本上打完卡便找理由抬腿走人,办公室里难得的安静,我正在苦思冥想的帮分管局长起草去市局开会需要的汇报材料。
“yes!”齐刚激动的一拍桌子,脸上带着忍辱负重胜利后的骄傲。
从没见过齐刚情绪外漏的我,成功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的一抖,手边的笔滚到了桌子下面。
我一边弯下身子费劲的够着那支我因为颜值专门买来的中性笔,一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没事吧?”齐刚发现了我这边的动静,不好意思的走过来问道。
“没事没事”我捡到笔,费劲的坐直身子“你没事吧?没见你这么激动过”
“一诺,我考上博士了”齐刚的脸色恢复了淡定。
“博士?原来,你一直悄悄考博啊,太厉害了。“我由衷的发出感叹,这年头这个年纪可以沉下心来读书的人不多了,男生更是凤毛麟角。
“你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齐刚诚恳的说道。
“当然有空,我请你吧,就当给你祝贺。”我乐呵呵的回道。
“不行,必须是我请你,从你来了办公室帮了我很多,我还没好好谢谢你。”齐刚务必认真的看着我。
“行”我不想在谁请客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谁请都一样,反正是好事嘛,必须要庆祝。”
“你想吃什么,我提前定地方”齐刚说话间已经拿过手机。
“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麻辣烫,中午时间有限,我们来不及吃别的。”我听孟萱提起过齐刚的家庭条件,父母都在乡下,不忍心让平时就过于省吃俭用的他过于破费。
“听你的,我没怎么在外面吃过饭”齐刚如是说道。
我深知单位三人成虎的可怕之处,拒绝齐刚一起走的要求,在厕所蹲了十分钟才慢悠悠的出门,顺道在路上买好两杯奶茶。
然而,人点背了喝口凉水都回塞牙。
我和齐刚才把挑好的菜交给服务员,转身准备找座位,抬头的那一刻,我一眼看到隔壁科室的“小喇叭”。
当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起跑动作都准备好了,被齐刚的一句“一诺,我们坐这儿吧”定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小喇叭”也听到了齐刚那浑厚的男中音,朝我们这边看过来,转头的动作之大带动了脖子上细长的金项链末端挂着的那颗饱满硕大发光的珍珠原地滚了一圈。
看到我和齐刚站在一起的“小喇叭”像发现猎物的狮子,眼神发光,刚烫的羊毛卷发仿佛都支棱了起来,兴致盎然的一边挥手一边朝我们走过来”好巧呀,你们这是?“说完,还不忘眨了眨涂满睫毛膏的眼睛,好像再说被我发现了吧,放心吧,我会保密。
我毕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开。齐刚考上博士的事如果被“小喇叭”知道了,那第二天全局都得知道。况且齐刚往后怎么打算我还不知道...
正在我胡思乱想,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之际。齐刚开口了“哦,我要辞职了,请一诺吃顿饭。”
此刻,石化的不止是“小喇叭”,还有我...
“小喇叭”显然没满足八卦的心境。我担心这么下去齐刚彻底无法招架,连忙道“那什么,我看你还有朋友,要不然咱们先吃饭,有什么事下午回去再说。“
话刚说完,我们的号到了。
”小喇叭“没有继续纠缠,我和齐刚也顺利端了餐挑了不起眼的靠窗角落坐下。
”你真准备辞职?“我挑着粉丝问道。
“不然我为什么要坚持考博”齐刚理所当然的说道。
“可是当时也是辛苦备考好久才考到咱们局的,待遇也不错,好多人争破头想进来。”我有点替齐刚惋惜。
“我不适合咱们局”齐刚摇摇头”曾经我也以为这辈子不用愁了,可是真正进来融入这个环境才发现,我真的不适合这种单位,我不会说场面话,也经常听不出别人的话里有话,更不会喝酒,我会的东西在咱们局是最派不上用场的,呵呵。说实话,每天上班我都很难受。”齐刚皱着眉头吐槽。
“我理解你”不是我故意附和,我太懂齐刚这种心理,很多时候我也是强迫改变自己去融入大环境“你比我强,你有能力可以脱离,可以走,我可没这个魄力,只能每天熬,不过每次发工资的时候又感觉一切都值了。“
“你能想到吗?”齐刚长时间的忍耐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其实我刚考上的时候,心里也是想象着自己如何实现一番作为的,想象和电视剧里一样,如何解决群众的困难,觉得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可现在呢,每天写不完的报告,开不完的会,每次有来访诉求,处理的时候关键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如何打太极安抚群众;工作呢,成绩是次要的,关键是所谓“高情商“拍马屁的功力,拼酒的能力,还要看背景和关系。我算看明白了,我们的工作主要是维稳。群众吃点亏到真的无所谓,只要能压制住。”
我听着齐刚的肺腑之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已经湿润,这些话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的说出来有人会觉得矫情,有人会觉得不知足,有人会觉得傻,总之,有问题的一定不会是这种现象,而是提出这种现象有问题的人。我是没有资格和勇气去做这个试图打破规则的人,我能做的只有适应。
还没等我感动到位,齐刚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点,声音都大了起来“我有时候看看咱们局外面牌子上那几个大字就觉得讽刺。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不说别的科室,就咱们科那个孟萱,主任对她那股巴结劲就不正常,谁知道背地里和领导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公共场合最忌讳提大名。我连忙小声制止齐刚道“你快别说了,越说越离谱,万一这里有认识孟萱姐的,咱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齐刚看了看周围,声音也随着低了下来“我知道她平时对你还算不错,你也不用拿这事袒护她。”
“我没有袒护孟萱姐的意思”我努力解释道“但是这种事关女生声誉的问题,没有证据我们真的不能张口就来。你知道孟萱姐的家里和婆家背景都不差,主任这种唯利是图的人这么势力,我们也不能只看到了他对孟萱姐上赶着多一点就乱猜。”
“你还真的是单纯”齐刚无奈的摇摇头。
“我又怎么了?”我现在听到单纯这俩字比骂我两句还难受,反问道。
“算了,我现在说你也不会信,你自己以后慢慢看吧”
我叹了口气,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辞职?”
“就这两天吧,我想陪我爸妈出去玩一趟。他俩半辈子都没出过我们村。”
“既然今天已经直接和小喇叭说了,就尽快吧,不然我担心你还没说,局里就都知道了。“我提醒道。
“你倒是考虑别人的名誉了,她们考虑过你没,如果我今天不说的话,她指不定背后怎么跟别人造谣。”齐刚不屑的说道。
“谢谢你哦”我举起奶茶和齐刚碰了一下,真诚的看着他道“我觉得你这一步走的很对,希望你以后都顺顺利利,加油。”
“谢谢”齐刚腼腆的笑了“其实你也可以考虑干点别的一诺,我觉得能做让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比窝在这里养老开心。”
“说真的我很羡慕你,但是我也考不上博士啊,所以最好的归宿就是窝在这儿养老。”我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