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女,看着我,皆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进来了。
我的脾性,她们在这三年的相处里也知道是怎样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人言可畏,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咱们还是注意一下分寸的好!”采珊依旧紧紧的跟在我后面,絮絮叨叨的,让人好生厌烦。
不管我躲在被窝里,用被子捂着耳朵,还是我假装要上茅厕,捂着肚子,又或者我要出门,采珊还是不依不挠的跟在离我身后五十厘米的距离絮絮叨叨的。
无奈,我只得坐在梳妆台前把妆给卸了,一溜烟跑到了床上,扯过被子让自己裹的像个粽子。
“采珊姐姐,算了吧,小姐福大命大,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说就好啦!”青曼站在我的床头,张开双手不让采珊靠近我。
采珊一看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识趣的去外屋做绣品去了。
躲了一会没听到动静,我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伸出左手朝青曼竖起了大拇指,她捂着嘴巴笑了笑。
青曼这丫头虽然有点笨笨的,但对我极是忠心,很是护主。
而采珊相对大一点,比较通情理,对我也极好,除了有一些啰嗦,每逢我闯祸,都是采珊帮忙协调,帮我出主意的。
她虽然看起来比较严肃,但是我知道她那是关心我,所以我一般都不会责骂她们,跟她们也是像姐妹一般相处。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一点一滴的体会到了爱,不知道是我前世休了几辈子的福分,才遇到了这一群可亲可爱的人们。
躺在被窝里,三年了,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有没有想念我。
摸了摸左手腕,那里有一块硬硬的约莫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这是他们在我小时候怕我走丢特意为我埋下的小芯片,在这样的地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我呢。
这个定位追踪器,三年来倒是没响过一回。
“小姐,别把头蒙被窝里太久了,小心喘不过气来。”青曼在旁边好心的提醒我,一边把刚刚弄好的围缦重新挽了上去。
埋了这么久,确实有点闷得慌,脸上摸着些许的烫。
我钻出了脑袋,重新把头往上靠,青曼就帮我把枕头移了过来,再帮我掖了掖被角,“小姐累了,就先歇息一会,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
朝她点了点头,可不是累了,昨儿个晚上折腾了一夜,等了阿爹一夜,我一直都不敢合眼,生怕睡梦中就被人给一刀抹了脖子。
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是他!
那个被我撞了,没礼貌的书生,为什么我的梦里有他的影子。
而且,昨晚他怎么会出现在阿爹的身边,他到底是什么人?
梦里,我一直很想看到那个画面,可是每每当我要看真切的时候,突然那镜头就变成了一个个高大的背影。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的光景,太阳早落下了山坡。
整个府邸被阴暗笼罩着,风放肆的刮着,明明已经是三月份,我却冷的如同掉入了一个冰窖一般。
晚上怕跟阿爹同桌吃饭被骂,于是我谎称身体不适,让青曼这几天都把饭菜挪在了自己房间里吃。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过着“闺阁小姐”的日子。
“小姐,小姐,李夫人让他们家侍女来请您去书香阁听戏,您去吗?”第三天,青曼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刚刚家丁派人传来信息说有人找我,她就连忙跑去查看了。
本以为是什么无聊的宴会,想推掉,没想到是戏本,这个东西可跟电视差不多,甚至比电视还精彩,都不用隔着屏幕看就能看到本人。
“去去去,必须去,李夫人是长辈,咱们不能失了礼数,快,采珊帮我梳妆打扮。”我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兴高采烈的坐在了梳妆镜前。
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我,几天没出门,果真病恹恹的,一点生气就没有。
不知道自己这几天的自觉,阿爹的气有没有消一点呢。
想来想去,我还是先去听戏,回家再见阿爹,不然真怕被他训斥出不了门了。
“晓乔,上车!”苏暮白架着马车在府门口,估计等了许久了。
看到他,我咧开嘴就笑开了,在家丁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青曼,采珊,有三哥哥在,你们就不用跟着我,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吧!”我踏上了马车,朝他们摆了摆手,催促苏暮白赶紧出发。
“小姐!”她们两个站在门口朝我挥手,采珊想要上前被青曼拦住了。
待马车行了一段路程,我拉开门帘从车里探出了脑袋,对着苏暮白就是一顿猛夸:“三哥哥,我就知道你能耐,肯定能把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这年头,能够把苏旭尧得力干将的夫人搬出来就属他想得到。
大哥苏子煜生性威猛,喜欢舞刀弄枪的,会一点书画,人憨厚老实。
二哥苏言哲从小野惯了,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为此我和苏暮白小时候没少给他背黑锅,现在长大了,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
至于苏暮白,稳重成熟,足智多谋,一点也不像二十出头的年纪。
“你少夸我了,还不是看你每天蒙在房间里,怕你憋出病来了。”苏暮白转过头打趣了我一下,又继续扭转头,认真的驾着马车。
很快,马车行了两条街就到了书香阁,他先跳下了马车,然后站在下面伸出手来接住我,待我下车后,就把马车交给书香阁的小厮照料。
拉着我的手,就往里面的包间走去。
“哟,三少爷和三小姐来了,里面请,李夫人在天字房。”一个肩上披着毛巾的小厮,伸出手在前面引路。
跟着他上了楼梯,我们就到了一个听戏好视野的包间。
“李夫人好!”小厮拉开了门帘,我和苏暮白朝里面的贵夫人作揖道。
“哟,你们来了,今天的戏曲讲的是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李夫人磕着瓜子,一只手招呼我们坐下。
不一会的时间,台下就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你见过他吗?喜良在哪里,你能带我去见他吗?”身穿白色衣服的女人,紧紧拉着一个全身铠甲的男人问。
“他就埋在这长城下面。”男人冷漠的回答。
“我寻夫十年,他却在这冰冷的石头下面。长城长城,万里长城,你下面是千千万万的喜良的尸骨,始皇嬴政,视百姓如草芥,作为天子,怎可胡作非为,我们不要这样的天子,我们不要这样的天下。”她哭的肝肠寸断,眼泪一滴滴落在木板制作的戏台上。
吧嗒吧嗒的,仿佛敲碎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
李夫人听到此处,早已经泪流满面,不停的用手帕擦着眼泪。
“对,我们不要这样的天子,不要这样的天下,把孟姜女的夫君还给她!”台下不知道谁人叫了一声,大家纷纷喊了起来。
那场面,震惊的犹如开奥运会一般浩荡。
“呜呜,好可怜的孟姜女!”我撇着嘴巴,撑着下巴趴在栏杆上,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苏暮白把手帕递了过来,安慰着我:“你说你,只是一个戏曲,怎么还当真,哭上了呢?”
“你懂什么?人家这是有感而发,看那姑娘演的多精彩啊!”我随手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眼泪,白了他一眼。
苏暮白一时被堵的哑然,悻悻的坐在一旁看着我。
霎时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地震了”。
在21世纪虽然经常有新闻报道某个地方地震了,可是我从未亲身体验过,如今这真真切切的颤抖感,难不成是真的。
台上挂着的旗帜摇摇欲坠的,下面的人变得摇摇晃晃,就连桌上放的茶杯也被敲的叮当响,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
“快逃啊…”台下一个粗壮男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声音,立马就有人先跑出了大门。
李夫人被她身边的侍女护着脑袋,躲在了桌子底下,而我则被苏暮白一手护着头,一手揽着腰肢正欲往台下走。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没事的…”台主站在台上,着急的把手往下压。
瞬间,台上用泥巴做的长城轰然坍塌了。
我晕!
竟然是舞台效果,这做的也太逼真了,演员也太敬业了吧。
“没事了!”我轻轻拨开苏暮白的手,对着他浅浅一笑,利索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哎哟哟,吓死我了,我可怜的心窝窝,晓乔,暮白,你们来了,我就先走了。”那李夫人的脸吓的惨白惨白的,又被我们回来看到她躲在桌子底下,失了颜面就赶紧起身,扶了扶衣袖告辞了。
“李夫人再见!”我朝她摆了摆,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瓜子就磕了起来。
一惊一乍的,把我也吓的够呛。
“糖人,卖糖人了…”楼下传来了一声声的叫卖声,伴随着拨浪鼓,叮叮当当的好不悦耳。
“三哥哥…”我立马放下了瓜子,托着腮帮子盯着苏暮白,眼睛一眨一眨的。
“知道了,你等着。”苏暮白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利索的起身朝下面走去。
果然,最懂我的人就是他了。
“唉,你们听说前段时间出的大事了么?”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跟旁边的两个人炫耀。
听那声音,好像是隔壁传过来的。
“什么大事啊?”例外两个人忍不住把身子靠前挪了挪,很是好奇的问道。
那男人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喝了一口茶,盯着桌子看了看,例外两个人就各自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一点银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清了清嗓子,那男人就把银子都放进了自己腰包:“前段时间,听说,云夜国的采花大盗都偷偷潜伏在了咱们渊赤城,所以国主才下令不让各过妙龄女子出门。但是,咱们三小姐岂是那耐得住寂寞的人,晚上偷偷溜出去被人当场就逮了过来,你们说她有没有…”
说着说着,那几个男人就坏笑了起来。
耐不住寂寞?
三小姐?
咱们?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觉得有一股气堵在心口,让我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咬了咬牙,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我就往隔壁走去,把它砸在了那正在说我坏话的男人头上。
“流血了?啊啊啊…”例外两个男人看到这个情况,吓的撤到了一边,直嚷嚷道。
那男人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脑袋,看到手里的血眼睛都瞪的大大的,眼珠子向上看了看,那血趁着痕迹很快就流到了他的鼻子上,眼睛里。
“血啊…”他瞬间回神,用手摸了摸,惊讶的看着手中的血迹,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
“谁呀,连本少爷都敢打?”那男人舒的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我一时气急,把头抬的高高的,扯长了脖子,看到正脸的瞬间忍不住捂着嘴巴就笑了起来:“我说是谁大嘴巴呢,原来是王麻子啊!”
“谁是王麻子,王麻子是谁?”那人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的反驳。
这人我认识,是我阿爹分配管理礼仪的官人的儿子,因为脸上长满了麻子,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王麻子”。
有一次,我和青曼去采购布匹,遇到过他,青曼就讲给我听的。
“就算你是城主的女儿,你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打人啊!”王麻子捂着伤口,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等着,我回家告诉我阿爹去。”
说完,他就推开上前搀扶他的小厮离去了。
刚好他下楼的时候遇到了苏暮白,瞪了他一眼,回到楼上苏暮白就看到我在教训其他两个人。
“再让我听到你们嚼我的舌根,我就把你们打的落地生花。”握紧了拳头,挥了挥,我狠狠的吓唬他们。
这些人,欺软怕硬,甚是讨厌。
那两个人一看到我这个模样,吓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下楼了。
“又闯祸了?”苏暮白手里拿着两根糖人,把一个兔子形状的递给了我。
“哪有,是他们先说我坏话的,阁里的小厮都可以作证。”我轻轻咬了一块兔子的耳朵,平时都会先舔一舔的,今天的心情真是被这事搅的乱糟糟的。
“就算是他们先说坏话,你骂回去就是了,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苏暮白严肃的数落着我,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个哥哥一般严肃,“要是他去阿爹面前告状,再加上前两天的事情,你又该受罚了。”
原来,说了半天,他还是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