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在屋里?”萧墨池又追问道。
宫女支支吾吾,也说不清个大概,萧墨池见问不出名堂,索性自己冲到水缸边上,舀了一瓢水兜头浇下,把全身淋透后,冲进了火场。
灼烫的火焰几乎要把人烤干了,眼前是滚滚浓烟,呛的人涕泪齐下,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萧墨池跌跌撞撞的在火场里摸索,手被燎伤了也没注意。凭着记忆摸到宋辰星的床榻附近,那边已经是一片火海,什么都没有了。萧墨池肝胆欲裂,如果宋辰星在屋里休息,现在只怕已经是一片灰烬了!
“辰星!!辰星你在哪里!回答我!我来救你了!!”他顾不得烟熏火燎,大声嘶吼起来。可回答他的只是烈焰熊熊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将军!屋顶要踏了,快随末将出去!!”萧墨池的亲兵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说的往殿外拉扯。
“不行!我要找她!!”萧墨池执意不从,痛的几乎的手,不停的抹着被烟子熏出来的泪水,想要看清楚。
“将军!!快走吧!!如果人当真是在屋里,此时只怕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亲兵顾不得多说,强行架着萧墨池往外冲,前脚冲出殿门,后脚大殿的屋顶便垮塌了下来。
天启帝刚刚赶到,便见了让他胆寒心惊的一幕,整个正殿的屋顶垮塌了下来,惊天的热浪和黑灰腾天而起。让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太后呢!!太后在哪里!你们这些奴才、这么多人,都照看不了一个太后吗?”天启帝捂着眼睛,怒吼道。
萧墨池脸上被烟熏的漆黑,头发也被火燎去了不少,整个人狼狈不堪,全无往日风采,他呆呆望着那一团热烈的火焰,像痴了一般。
天启帝这才发现原来萧墨池早已赶到,他顾不得思考萧墨池是如何赶在他前面的,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前,揪住萧墨池的衣领:“她在哪儿,你找到她了没?”
萧墨池没有回答,而是挣开他的手,自己摇摇晃晃的去拎水桶灭火,无论她是生也好是死也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火直到天亮时分才被扑灭,待暗火灭了后,萧墨池第一时间冲入废墟,在断壁残垣中寻找,双手被依然的余烬烫出了一串串的水泡,也毫无知觉的继续翻找着。
“没有……没有……”不大的废墟被他细细翻找了三个来回,依然没有发现,他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放心了,宋辰星并不在火场里。
在萧墨池翻找的同时,天启帝在外殿审问着这寿宁宫中的宫人们。
“你是说,太后娘娘令你们去吃酒,然后只留了一人在身边伺候?”天启帝心生疑惑,又追问了一遍。
“是,皇上!”宋辰星身边的大宫女西秋跪伏在地上,恭敬道:“娘娘说今日是庆功宴席,奴婢们是下人,但也应当为边疆将士的勇猛而自豪。娘娘特令厨房烧制了一桌席面,让奴婢带着满宫的下人一起吃喝庆祝。娘娘身边只留了一个大宫女南春伺候!”
萧墨池用清水洗净了手脸,也来到外殿。
“怎么样?!”天启帝猛地站起身来,“她……她可是逃脱了?”
“没有残骸,也就是没有人被火烧死!她应当是没事的!”萧墨池道。
天启帝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坐回凳子上。他退下跪了一地的宫人,对萧墨池道:“我方才也问出一点儿东西!整个寿宁宫的宫人都被她安排着去吃酒席去了,只有一个大宫女在她身边伺候!”
“火势只烧了正殿太后的卧房和旁边的书房,其他地方都没有烧到,起火的地方应当是在太后卧房里,火势这般迅速,估计加了不少助燃的东西,方才我闻到不小的火油味道,我们前线时常用火油火攻,所以这个味道绝对没有错!像你方才说的,宫里的宫人都被支开了,这场火灾,应当是一场刻意制造出来的火灾!”萧墨池慢慢分析道,他挥手招来等候在门外的亲兵,“你去查下昨夜宫门的出入情况,看有没有人拿着太后的令牌出宫!”
天启帝惊疑不定,迟疑道:“你是说,火是宋辰星点的,然后她乔装打扮出宫了?”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吧……”萧墨池低头道,声音带着些无奈和沮丧。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想出宫,可以告诉我啊!”天启帝有些慌乱,他连忙追问道:“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前日的事情!她恼火我了,不想见我了!?”
萧墨池不屑的冷笑道:“她的性子,如果是不在意的人,她根本就无视你的存在,更不会做出这种激烈的应对,辰星她必然是因为我当日的回答,伤了她的心,她……才会这般极端的离开!”
“你!!”天启帝气急,可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正在这时,前去查宫门出入的亲兵回来了。
“回将军,方才末将去宫防禁卫处查了,昨夜确有两名宫女持太后娘娘的手谕从西侧正华门出了宫!”
“果然如此!”萧墨池又是心酸又是悔恨的想,如果他能及时的来找她解释,她也不会这般绝望伤心,以至于要烧了宫殿,伪造火灾。乔装打扮的离开。
天启帝咬咬牙,冲福喜呵斥道:“速速给我派人,出宫去寻找太后!找画师来画像!”
“你疯了吗?”萧墨池立刻阻止,“她既然是想出宫,那就必然会考虑到你会派人找她,你越找,她藏的越深,再说,你想要满朝大臣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万一有心之人抢在我们之前找到她,你想让她陷入危险之地吗?”
“那我又能怎么办?!让她跑的远远儿的?缺衣少食,甚至连过得如何我都不知道?!”天启帝厉声吼道。
“总之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只能悄悄打探!她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又多年不曾出宫,对宫外的事情不会很熟悉,想必也跑不了太远!”萧墨池沉声道。
而此时的宋辰星则躺在京郊不远的一间小宅子里,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
“主子,奴婢买了新鲜的鱼,中午吃鱼汤可好?”南春兴冲冲的提着一条鱼走进来。
“南春,又说漏嘴了,你这样,早晚会被人听出不对劲的!”宋辰星淡淡笑了一下,“鱼汤?活鱼我倒是很久没见过了,你给我弄个盆子养起来,中午吃些素菜就好了!”
南春赧然的低下头,“是夫人,我这就去!不过我还买了一些肉呢,中午也可以做狮子头,夫人您想尝尝吗?”
“不了,我没胃口,烧个汤就行!你若是想吃了,便烧一个吃吧,总归只有我们两人!集市上热闹吗?人多不多?”宋辰星放下杯子,饶有兴趣的打听起外面的事情。她倒是想出去转转的,可是身体总是发懒,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来,便只能躺在屋檐下晒太阳。
“集市上人可多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式各样的,还有番人呢,绿眼睛,黄头发,看着可吓人的!”南春说起集市上的事情,很是兴奋,眉飞色舞的和宋辰星比划着,宫里的生活,可把人憋闷的不行。
“真的啊,那改日我也去集市上看看,都有好多年不曾去过了!”宋辰星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入宫前,和云冉爬梯子,往南大街上探望时的样子,还有段子苏那双异常清澈黝黑的双眼。当真是好时光啊……对比现在,自己这千疮百孔的身体,还有已经灰飞烟灭的爱情……宋辰星抬眼望着当空的太阳,没来由的,就湿了眼眶。
南春买来的鱼在木盆里悠悠的游着,不时的跳动一下,弹出不少水花。宋辰星正在发呆,被鱼突然发出的水声惊了一跳,望着盆里欢脱游动的鲤鱼,宋辰星愣了一会儿,慢慢勾起一个笑容。
这个房子,是南春家的祖宅,早年间给卖给了别人,后来南春跟了宋辰星后,在她的资助下,又给买了回来,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所以并没有谁知道南春在这里有处宅子。自打她们出宫后,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几日,宋辰星每日悠闲度日,少了宫中的禁锢感,心情也松散了不少,只是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了,胸腹间总是闷闷的,手脚一天中有大半天的时间麻木的几乎没有知觉,说是不愿出门,其实多数是根本走不了路。
午饭她勉强吃了几口,便又躺回软榻上晒太阳,吃下去的那几口东西像是秤砣一样,沉甸甸的坠着,熟悉的绞痛又开始慢慢发作了,她一如往常的咬牙忍着,冷汗瞬间便涌了出来,浸透了衣衫。
南春忧心忡忡的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守在她身边,“主子,您这样,如何是好啊,好歹要见见大夫,开些汤药,总是这样忍着,人多痛苦啊!”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宋辰星脸色惨白,淡淡的叹了气,把头扭向一侧,不再理她。
南春无奈,只得赶紧去烧水,好等宋辰星病痛过去了,帮她擦身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