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走后没多久,忽听殿外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宋辰星连忙起身到门口去迎接,走到门口,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摇头失笑,坐回到榻上。
脚步声由远至近,在门口停住,顿了片刻,才掀起帘子,走进殿内。灵宣穿着黑色金丝掐绣的龙袍,头发高高的束在金冠内,露出瘦削不少的脸庞,显得英气十足。
“皇上来了,可曾用过饭?快来坐着吃些茶点!”宋辰星招呼道。
灵宣脸色突然涨的通红,呆站在那儿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不必为难,皇上叫我封号便是了,您与柳妃感情深厚,我明白!”宋辰星知他挣扎的原因,理解的说道。
“……谢谢娘娘……儿臣惭愧!”灵宣作了个揖,在宋辰星身旁坐下。
“吃点心吧,近来政务可忙?”
“不、并不忙,有摄政王在,还有他的一干幕僚,政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灵宣闷闷的答道。
“那雪灾灾情如今可好转了,灾民都有吃的吗?前日我令元宝送了五车吃食到城外分发,元宝说灾民数量已经少了许多,不少已经开始返乡了!”
说到这,灵宣脸色好了许多,他点点头说:“是的,如今天气转暖,快到春耕季节了,我……朕提出要给灾民钱粮供他们返乡,摄政王便撰写了一份草案,朕批示后,就很快施行下去。如今愿意返乡的灾民便可在城外官衙里领取盘缠,还可以拿到一份文书,回乡后,可在家乡县衙领取春耕用的种子、农具。”
“真好,皇上您一定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先帝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灵宣惭愧的低下头,小声道:“那些事情都是摄政王做的,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不皇上,您其实做了许多事情。正是因为您善于用人,所以摄政王才能发挥自己所长,如果您忌惮他、防备他,事事皆避开他,那恐怕秋天都到了,灾民还未能返乡呢!”宋辰星斟酌着,劝慰道。
“可我……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大臣们都在骂他是乱臣贼子,父皇任命的辅政大臣都劝诫我要警惕萧墨池!可是如今萧墨池手握重兵,虽说是我下旨封他为护国将军,可事实上,两军都已在他手中,就算没圣旨,他也已经是护国将军了。权势如此之大,连摄政王的位子,都是他向我要求的,而我却没有办法拒绝。他如今只需要我做一个傀儡皇帝罢了,什么善于用人都是假的,他若是不愿为我所用,我也耐他没有办法!”灵宣沮丧不已。
宋辰星哑然,灵宣说的都是事实,他现在确实无法掌控萧墨池了,萧墨池有权有兵,完全可以蛮横的无视任何势力。可萧墨池也说了,他如果和灵宣争斗起来,只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无论如何,他们不能乱!
“皇上,我不知我说这些话应当不应当,我只是想告诉您,厚积薄发的道理,您如今还年轻,还有许多可以学习的东西!萧墨池他正值壮年,您此时避其锋芒,他日才能扭转乾坤,不是吗?”
灵宣若有所思,低头掰了掰手指。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的进来了,凑在灵宣耳边说了些事情。
“什么!!”灵宣大惊失色,“萧墨池怎么敢这样!!不行,我要找他去!”说毕,他一弹而起就要夺门而出。
“等等!皇上您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宋辰星心生不祥预感,连忙叫住他。
“娘娘,萧墨池他、他居然抓了我的老师,苏太傅,就算苏太傅著文辱骂了他,他也不能挟私报复吧!居然说苏太傅通敌叛国!”灵宣嗓门拔高,额上青筋直爆的,一副激动的不能自抑的样子。
宋辰星也愣住了,这些日子萧墨池的沉默蛰伏,倒让她忘记了前世的萧墨池是如何毫不留情的铲除异己,在朝堂之上,杀鸡儆猴的!
“皇上,这句话您千万不可说!此时与萧墨池抗争无疑是以卵击石!凡事皆讲真凭实据,谅他也不敢当真诬陷苏太傅,皇上,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您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可是他,都要把屠刀伸到我老师的脖子上了,我如何能坐视不管啊!”灵宣急的眼圈通红。
“你先别激动,我召萧墨池来问问情况可好?当初我同他姐姐萧贵妃情同姐妹,想必他会给我几分薄面!”
“真的吗?他会听从娘娘您的劝告吗?”灵宣满怀希冀的望着宋辰星,宋辰星不忍让他失望,只好点了点头说:“我会尽力的,你不要意气用事,如今你是大人了,是男子汉,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谋而后动方为上策!”
送走灵宣后宋辰星叫来安顺,要他去御书房请萧墨池过来。萧墨池如今每日都在御书房协助灵宣处理政务,说是协助,其实大多都是他拿主意,灵宣毕竟还小,前些年又被忽略了,底子没打好,睿文帝走的又突然,许多政务上的事情,他根本做不来。
“主子,这样请摄政王过来,会不会引人非议啊?”云冉有些忧心,毕竟内宫女子,私见外男,很容易引人非议。
“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这般小心谨慎吗?”宋辰星浅笑道。
云冉连拍自己的嘴,懊恼道:“主子,我总是忘记您现在是太后了,是后宫里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女子!”
“权势?那统统是假的,一封圣旨便可统统收回!而地位,不过是个黄金笼子,把人困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好了,不说这些了,给我更衣吧。准备迎接……摄政王大人!”
宋辰星脱下了厚重庄严的太后礼服,换上一身轻便的、素的不能再素的宫装。
“主子,这件衣裳是您给去祭奠贵妃娘娘时穿的,怎么今日又穿这身呢?难道您今日打算去拜祭贵妃娘娘吗?”云冉一边帮宋辰星梳头,一边问道。
“不,今日不去,把发饰都摘掉,一个都不留!”
“在丧期许多发饰不能戴,您头上戴的本来就很少了,这一全摘了,头上就光光的,不好看了!”云冉堵着嘴,帮宋辰星把发簪一个一个的拔下来。
“就是要这个效果,素净些不好吗?如今是大丧呢!如果不是今日要迁宫殿,我连发髻都不想梳,就这样吧!去把上回送来的雀舌茶泡了,再准备些茶点,如果萧墨池愿意来见我的话,这会儿怕是快到了。”
果不其然,茶水刚刚泡好,安顺便进来通报了。
“主子,摄政王大人在宫外等候,召他进来?”
“让他进来吧!”
就在她低头倒茶的功夫,萧墨池已经进了厅,还自动自觉的坐在了她对面,一切悄无声息,等她抬头时,险些没把手里的茶壶惊掉。
“你作甚这样无声无息的进来!要吓死我么!”宋辰星瞪圆双眼,怒视着那个端着茶杯悠哉悠哉的冷面杀神。
“是你召我来的,这茶想必也是为我泡的,又为何对我坐在这里而大惊小怪!”放下茶杯,萧墨池似笑非笑的说道。
宋辰星被他的话堵得气闷,喝了一大口茶来顺气,结果茶水入了口方才想起这茶是刚刚泡的,烫的她顾不得身份形象,一口残茶全喷在了银丝地毯上!
“这下元宝要头疼了,从哪里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地毯来为太后娘娘铺上呢?”萧墨池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末,浅浅喝了一口。
宋辰星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嘴巴里还火辣辣的痛,一时间是气的眼圈发红、咬牙切齿。
萧墨池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殿外廊下,腾身从屋檐上折下一根冰凌,回屋递给宋辰星。
“拿着吧太后娘娘,含些冰凌,应该就不烫了吧!”
宋辰星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嘲笑,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冰凌,“咯噔”咬下一块。
“牙口不错,比满星好多了!”萧墨池低笑着说。
“满星啊!是我的战马,如今年纪大了,胡萝卜都有些咬不动了!”萧墨池坏笑着答道。
宋辰星简直要气炸,提起裙子冲出殿外,恶狠狠的把冰块吐了。殿外的寒气让她稍稍冷静了一些。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云冉迎过来。
“没事,给我弄些凉茶端进去,不要让人进来打搅!”宋辰星平了平心绪,转身又回了殿里。
“摄政王大人!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些事想请教你!”
“但说无妨!我知道你不可能仅仅是请我喝茶这么简单!”萧墨池挑高眉毛,意有所指的看看地毯上的茶渍。
“方才,皇上来请安,提到了一件事情,我觉得很疑惑,所以想请教摄政王殿下!皇上的老师,太傅苏学士,被你抓起来了,罪名还是通敌叛国?”
萧墨池干脆的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儿,人是我让抓的!怎么,小皇帝来跟你哭诉了?”
“我只想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犯了通敌叛国的罪!如果是,他们该杀,如果不是,那你为何又要抓他们!”宋辰星提起茶壶,为萧墨池把茶水注满。
“怎么,太后娘娘您要参与朝政事宜了?”萧墨池讽刺的笑了笑,把茶杯推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