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众人议论纷纷。
任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拜一个小姑娘为师。
与此同时，赵思甜打开了书中的名册，上头一共十五个人的名字，十男五女，姓名年龄家住何地都写的很清楚。
“都安静，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按照顺序站在我右手边。”赵思甜不管他们在底下议论什么，脸色一沉，透亮的嗓音响彻在院子里。
她的隔壁就住着穆家，他们那里还敢继续造次。
这些人立刻收了声，等着赵思甜喊自己的名字。
“高湛！”赵思甜念完就看见站在最前面的十七岁的青年不情不愿的往她右手边站去。
“柳三春。”原以为又是个男子，可没想到站出来的是一位面上长满雀斑，皮肤暗黄的姑娘。
柳三春拽了拽自个洗的有些发白的袖口，别扭的站在高湛跟前，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
赵思甜继续念着名字：“梁宇、张小梅……”
等念完最后一人，她心里对这些人也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群人当中最大的就是高湛，最小的十三岁张小梅，说是十三岁，可还没有十一岁的沈宝珠身强体壮，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
赵思甜正想着沈宝珠，远远地就看着她这小徒弟朝自个的院子跑了过来。
赵思甜一跺脚想躲也来及了。
“师父！”沈宝珠一路气喘吁吁的从军营里跑过来的，双颊鼓的圆圆的瞪着赵思甜。
她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思甜轻咳一声询问：“你怎么过来了？”
“师父，你收徒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弟子了吗？”沈宝珠抓着她的袖子，湿漉漉的眼神盯的赵思甜心口发虚。
“是，你当然是，宝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以后也就是你们的师姐。”赵思甜牵着她的手朝着院子里的十五个人解释。
大伙儿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反驳。
可高湛却站了出来：“我们都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拜你为师，她凭什么做我们师姐？”
沈宝珠涨红了脸无法反驳。
赵思甜却将名册卷在手里，目光凝视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若是你们不愿拜师，请自行离开，你们不是我收的第一批徒弟，也不会是最后一批，但只要你们肯跟着我学习医术，我必将所学一一传授与你们，但我只要求一点，我们学医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说完这些，剩下的就看众人的选择。
这十五个人都是武帝让张永碌从各个村里找来的，来之前张永碌虽没有明说，但大伙儿心里隐隐都明白。
若是真的学成医术或许他们就能跟在皇上身边当差，或者能有更好的出路，怎么也比留在苦寒的北境强。
尤其是她们这些女子。
“师父师姐在上，徒弟柳三春愿意跟您学医。”
“我也愿意跟着您学医。”张小梅也站了出来，朝着赵思甜拱手。
赵思甜莞尔，有了她们先带头，剩下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行了拜师礼。
最后只剩下高湛一人。
“你可想好了？”赵思甜也不强求，毕竟学医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湛在众人的一声声劝说下最终也答应了下来，可心里还是别扭的很。
“你们既拜我为师，那今日便跟着我一起宣誓。”赵思甜与她们面对面。
众人并排站在一块儿，皆望着她。
“我志愿献身人类的健康事业，自觉维护医学的尊严和神圣。敬佑生命，救死扶伤，平等仁爱，尊师重道，诚实守信，恪守医德、精益求精，慎思笃行、以上誓言，源于心，践于行。”
赵思甜每说一句，众人便跟着复读一句。
朗朗誓言从口中说出，传递到众人心中，院子里的氛围格外的庄重肃穆。
待宣誓完毕，赵思甜便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爹，您出来吧！”
“女儿，屋里都收拾妥当了，你看还有没有爹要做的事情，爹给你一块儿做了。”赵善存对自个的女儿也有了敬畏。
赵思甜摇了摇头：“爹，您什么时候去军营，我一会儿带着他们跟您一起去。”
“咳咳，爹是奉命回来帮你的，你说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在外人面前，赵善存必须得给女儿树立威严。
这些臭小子，别想仗着自个人高马大就欺负他闺女。
高湛被赵善存盯得有些不自在，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心中颇为不屑，想着若是赵思甜故意针对自己，这个医术他大不了就不学了。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我带他们先去看看以后要接触到的伤患，剩下的时间也好让他们将行李带到咱家来。”赵思甜关上了主屋的门，牵着沈宝珠朝外走。
赵善存一步跟上前，回头冲着身后的十五个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上来。”
众人连忙紧随其后。
经张永碌这些日子在各地调派拉拢，如今大雁关内的将士已足足有一万兵马。
只要武帝一声令下，北境各地能立马为他再召集两万人马前来相助。
可饶是如此，还是不足以与敌军抗衡。
看守的将士见着赵善存父女二人领着一群人来的时候，连盘问都没有盘问，直接将设防拉开让他们进去。
“爹您去忙吧，我一会儿来找你！”赵思甜见自个父亲的视线落在主帐的方向，那里已经有好几个官员进进出出，看着像是有要事发生。
赵善存抿了抿唇想着都在军营中，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儿，“那爹先去看看。”
看着赵善存急匆匆的背影，大伙儿心里也有些担心。
赵思甜拍了拍手掌，“好了，咱们作为大夫，主要职责就是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情不归咱们，你们且随我去后面的营帐。”
沈宝珠跟在赵思甜身边，知道她要去哪里便在前面领路。
相比前头营帐的寂静，这里显然嘈杂许多，还没走进去，迎面就险些被一个身穿白色罩衣，端着一盆血水的人撞上。
“是哪个不长眼的，这里是伤患营区，是你能随便进出的吗？”肖大夫这两日忙的下巴都冒了青茬。
盆子里的血水有两滴荡在他的罩衣上，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时，眼泪都快出来了，“赵大夫，你可算来了啊！”
身后众人只觉得这情形看着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赵思甜同肖大夫说明了来意，肖大夫看着她身后那群愣头青，拉下一张脸：“虽说咱们缺人手，可他们、他们能行吗？”
赵思甜面上在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不行？不行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你们都跟我进来，宝珠你去帮忙！”
“是，师父！”沈宝珠取了一旁架子上的罩衣，十分熟稔的套在身上。
大伙儿进来后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只见偌大的营帐内摆满了许多木板床，上头无不是躺着伤患，有的伤了手脚，有的伤了脑袋。
虽然大伙儿都极力忍着痛，但在大夫来替他们包扎换药之时，还是会忍不住发出痛哭压抑的声音。
“这些将士不是神，是他们披肝沥胆冲锋陷阵，在战场上用身躯保卫了我们，而你们将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救死扶伤。”赵思甜冲着十五个人道，“你们可愿意？”
此刻，大伙儿看着穿梭在病患中的那些大夫，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将来的自己。
“我们愿意！”众人齐声道。
伤患们都知道赵思甜的本事，得知这些年轻人要跟着她学医，纷纷鼓励他们好好学。
沈宝珠给一个伤患换完了药，便趁机走了过来，大伙儿这才发现她的罩衣上竟然绣了自个的名字。
“师、师姐，你衣服上为何绣着自己的名字？”张小梅比宝珠略大几岁，二人年纪相仿，一路走来，倒也能说上几句话。
沈宝珠瞥了一眼赵思甜，得了师父的允许后，便开口与她解释，“这样方便病患能记住咱们，咱们经手的伤患也都要一一登记好病情，万一诊治过程中出了什么差池，也能立刻寻到对应的大夫，及时救治病患。”
周湛闻言，冷哼一声：“不就是怕我们把人给治死了，好让我们自个担责！”
此言一出，营帐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周湛被众人看的面红耳赤：“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没错，将来若是有人死在你们任何一人的手里，你们都要担责，可你们更要知道病患在你手中过世的缘由，经你们手的都是人命，不是儿戏，若是无法承担这个后果，那就自行离开，都给我听清楚了吗？”
周湛被她一番训诫后，犹如在油锅中滚过一遭，他想逃，可双腿似灌了铅一般。
“赵大夫，别吓着他，咱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若真有一天被你这徒弟给治死了，我不怪他。”其中有一个伤患突然开口为周湛求情。
大伙儿的目光便移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右边臂膀的衣袖空荡荡的，赤着的上身也全被绷带给包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