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墨的院落。
他刚把南宫初曦哄睡,还未坐下,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便如山崩海啸般,轰然压下!
轰!
整个院落的地面,都向下沉了寸许!
封乾那身绣着山河纹路的黑色蟒袍,猎猎作响,宛如从九幽地狱踏出的神魔,一步步走来。
他每踏出一步,周围的空气就凝固一分。
那双鹰隼般的锐目,死死地锁定在楚墨的身上,其中翻涌的,是足以焚天煮海的滔天怒火!
于伯的身影,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楚墨身前,那双总是拢在袖中的手,已经探出,护住了楚墨,神情恭敬无比。
“侯爷......”
“滚开!”
封乾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气,重重地撞在于伯的护身气罩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
于伯闷哼一声,嘴角竟是渗出了一缕血迹,倒退而开。
楚墨走上前,对着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威严脸庞,皱眉开口:
“父亲......”
话音刚落。
“啪!!!”
一道快到极致的残影!
一记响亮到震耳欲聋的耳光!
封乾含怒出手,这一巴掌,直接将楚墨抽得横飞出去,狠狠撞在院中的石桌上!
“轰隆!”
整张由千年寒铁打造的石桌,瞬间四分五裂!
楚墨只觉得半边脸颊瞬间麻木,口腔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耳朵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他趴在碎石堆里,挣扎着抬起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被一片慌乱所取代。
“父亲!你在做什么?!我又到底做了什么?”
封乾指着他的鼻子,怒极反笑。
“好!好一个做了什么!”
“你昨夜在百花楼,当街行凶,强抢民女!”
“现在,不知何人把状告到了御前,大做文章!”
“你这些年所有的烂账,桩桩件件,全都被翻了出来!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已经快把皇帝的书房给堆满了!”
“我们所有的政敌,都在借题发挥,要我镇北侯府给一个交代!”
“你这个逆子!你是想把整个封家,都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楚墨听着这番话,心里暗笑。
成了!
他面上却是一副“就这”的表情,满不在乎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
“不就是打了个人,抢了个娘们儿吗?多大点事儿?”
“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那些御史言官,吃饱了撑的,叫几句就让他们叫呗。您堂堂镇北侯,还能怕了他们?”
“你......你......”
封乾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戎马一生,杀人如麻,却屡屡被这亲生儿子,气到肝胆欲裂,以至于对其失望透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意,那双虎目,变得一片冰冷与失望。
“好,很好!”
“既然你觉得是小事,那本侯,就让你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他用一种宣判般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口:
“你可知......我已顶着所有压力,为你求情。”
“虽死罪可免。”
“但从今日起,你不再是侯府二少主。”
“你将被发配到帝国西北最边陲的青阳城,当八品县丞。两日之内,你必须启程!”
“此生,无皇令,不得再踏入帝都半步!”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院中炸响。
楚墨的脸上,也适时地,浮现出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封乾说了什么。
然后,他仿佛疯了。
“我不去!”
“你凭什么让我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可是你儿子!镇北侯府的二少主!你让我去那等低贱之地?!”
“你这是要我的命!”
“我不服!不去!”
他状若癫狂地嘶吼着,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即将失去一切的纨绔子弟。
封乾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的最后一抹温情,也彻底消散。
“孽障!”
他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楚墨面前,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砰!
楚墨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次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叫骂。
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怨毒、恐惧的眼神,死死地瞪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那眼神,让封乾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可随即,这抹异样便被更深的怒火与决绝所取代。
他这个做父亲的,今日必须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就在他准备再次上前,彻底打断这个逆子的傲骨时。
“住手!”
一道清亮而又急切的女声,从院外传来!
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快如闪电,直接挡在了楚墨的身前。
正是封紫缨!
她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嘴角挂血,狼狈不堪的弟弟,又看了看满脸杀气的父亲,俏脸瞬间一片煞白。
“父亲!”
“您要干什么?您要杀了他吗?!”
封紫缨张开双臂,将楚墨死死护在身后,那双总是带着凌厉的凤眸中,此刻满是焦急与恳求。
“他再怎么混账,也是您的亲骨肉啊!”
封乾看到她,眉头皱得更深,冷哼一声。
“你让开!”
“今天,我非要打醒这个不知死活的逆子!”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简洁,也最冰冷的话,告诉了封紫缨。
封紫缨听完,身体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她猛地回头,看向地上的楚墨,那眼神,比冰雪还要寒冷。
失望。
是那种深入骨髓,无法言喻的失望。
“封行良......”
“你......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有气的,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但骂完之后,她还是转过身,对着封乾,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父亲!”
“弟弟年幼无知,行事荒唐,求您......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母亲临终前,您答应过她......”
“够了!”
封乾暴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此事,已是皇命,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和那个趴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儿子,眼中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疲惫。
“这是我能为他争取的,最好的结果。”
封紫缨的身体,猛地僵住。
封乾不再看他们,只是对着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两日。”
“本侯只给你两日时间。”
“两日之后,你若不自己滚,本侯,便亲自打断你的腿,让人把你扔出去!”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袍,转身离去。
那道威严霸道的背影,没有半分留恋,决绝得令人心寒。
院落里,死一般的安静。
只剩下封紫缨无力的啜泣,和“封行良”趴在地上,那压抑着,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剧烈的喘息。
楚墨觉得,自己可以领奥斯卡小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