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天光大亮。
青阳城三县提刑府,一扫前些时日的阴霾,府内下人们来往走动,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这位年轻的大人,不仅没在那场滔天风波里倒下,反而站得更稳了。
主卧内,楚墨已经穿戴整齐。
一袭玄色官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面容俊美,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清寒一身捕头劲装,英姿飒爽地站在他身后,正一丝不苟地为他整理着衣领。
她的动作轻柔,眼神专注,那张曾经冰冷如霜的俏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恭顺与濡慕。
“公子,都准备好了。”
“嗯。”
楚墨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铜镜里,那张与“封行良”几乎一般无二的脸上。
镜中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机质的弧度。
周梦萱。
你以为输了一局,就能安稳地缩回帝都,舔舐伤口?
天真。
你布下的棋子,我会一颗一颗地,全部从棋盘上拿走。
今天,就从你最得意的这条狗开始。
“出发。”
......
青阳城守备府。
府邸门口,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陈忠身穿一身暗青色武官服,站在府门前,面色阴沉如水。
他身后,是数十名披坚执锐的亲兵,个个神情肃杀,手按刀柄,与对面楚墨带来的一众提刑府官差,遥遥对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陈忠死死盯着那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年轻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
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会败得如此彻底。
夫人在帝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而这个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杂种,不仅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还带着人,堵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他想干什么,陈忠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是要拔掉他这颗钉子,将青阳城三县,彻底变成他封行良的一言堂!
“二少主,好大的阵仗。”
陈忠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金石摩擦的质感。
“不知二少主带着这么多人,堵在我这小小的守备府门前,是何用意?”
楚墨坐在马背上,连下马的意思都没有。
他用马鞭,懒洋洋地指了指陈忠,嘴角的笑容邪异而又冰冷。
“陈守备,明知故问,就没意思了。”
他从怀中,慢悠悠地掏出一份盖着刑部大印的公文,随手扔了过去。
“奉刑部密令!”
“彻查青阳城守备陈忠,涉嫌勾结山匪,收受巨额贿赂,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一案!”
“今日,你这府邸,从上到下,我要彻彻底底清查一遍!”
楚墨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鼓,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份公文,轻飘飘地落在陈忠的脚下。
陈忠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勾结山匪?
收受贿赂?
谋害命官?
好一个封行良!
好一顶大帽子!
他身后的亲兵们,瞬间骚动起来,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放肆!”
陈忠猛地回头,低喝一声,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亲兵们被他这眼神一扫,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异动。
陈忠缓缓弯下腰,捡起那份公文。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楚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抹笑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二少主既然有刑部的密令,陈某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会全力配合。”
陈忠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不过!”
“陈某在青阳城驻守多年,自问两袖清风,俯仰无愧!”
“为了证明陈某的清白,也为了防止某些宵小之辈,暗中栽赃陷害!”
“在二少主带人搜查我这府邸之前......”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两柄利剑,直刺楚墨!
“还请二少主,以及你带来的所有随行人员,先自证清白!”
“将身上所有的储物法宝,无论是储物戒,还是储物袋,全部交由外面的人保管!”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楚墨的身上。
谁都知道,栽赃陷害,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把所谓的“赃款”,藏在自己的储物戒里,搜查的时候,再趁人不备拿出来。
现在陈忠直接掀了桌子,让你把储物戒先交出来!
你要是敢,就说明你心里没鬼。
你要是不敢......
那你这所谓的“奉命查案”,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顾清寒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就连站在楚墨身后的于伯,那双一直半开半阖的眼睛,也在此刻,微微睁开。
陈忠心中冷笑连连。
小杂种,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不就是想把所谓的“贿赂金”,塞进我的府里吗?
现在我让你把口袋都翻出来,我看你还怎么栽赃!
“怎么?”
陈忠步步紧逼,声音愈发洪亮。
“二少主,莫非是不敢?”
“还是说,你今天来,本就没安好心,就是打着诬陷忠良的主意?!”
他每说一句,楚墨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楚墨眉头紧锁,嘴唇紧抿。
这一幕,被陈忠尽收眼底。
他嘴角的冷笑,愈发浓郁。
果然是想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只要逼他交出储物戒,自己今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陈忠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
“好!”
楚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本官就如你所愿!”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抬起手,将自己手指上那枚象征着身份的储物戒,直接撸了下来!
“清寒!”
“属下在!”
顾清寒立刻上前。
“看好本官的东西!”
楚墨将储物戒,重重拍在顾清寒的手中。
“是!”
顾清寒接过储物戒,低头退到了一旁。
“于伯,还有你们!”
楚墨又看向身后的众人。
于伯没有任何犹豫,同样将自己的储物戒交了出来。
其他的官差,也纷纷照做。
一时间,十几个储物法宝,全都集中到了顾清寒等几个留在外面的人手中。
陈忠看着这一幕,眼睛都快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现在,可以了吗?陈守备。”
楚墨走到陈忠面前,摊开双手,语气冰冷。
“光这样还不行。”
陈忠得寸进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为免二少主身上还藏着别的乾坤,得罪了。”
说罢,他竟然真的伸出手,在楚墨的身上,上上下下,仔细地拍打搜查了一遍。
动作虽然还算规矩,但那份羞辱的意味,却毫不掩饰。
他身后的于伯,眼中寒芒涌动,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危险起来。
但楚墨,却只是一言不发。
搜完楚墨,陈忠又让自己的亲信,将准备跟着进去的于伯等人,也全都搜了一遍。
确认他们身上,确实没有任何可以储物的法宝之后。
陈忠才终于满意地,让开了路。
“二少主,请吧。”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得意。
“我这府里,上上下下,任你搜!”
“我倒要看看,二少主不带任何东西进来,能从我这清水衙门里,搜出什么金山银山来!”
楚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于伯等几个同样“空手”的下属,大步走进了守备府。
厚重的府门,在他们身后,“吱呀”一声,缓缓关闭。
然而。
在踏入府邸,彻底隔绝了外界视线的那一瞬间。
楚墨那张脸上,所有的负面情绪,悄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到极点的,无机质笑容。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