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想看向对方又不敢,惶恐地低头解释道:“阿郎(唐朝的奴婢一般称呼家主人为郎君或阿郎)……教练,我不是……我只是想……我……”
就在朱邪语无伦次之际,球正走了过来,礼貌地催促李安下场。
目送李安匆匆离去的背影,朱邪几乎要哭出来了,心里充满了绝望和自责。
鉴于黄四娘肘击朱邪在先,球正没有追究云秀刚才的行为,只警告双方下不为例就示意比赛继续。
因为黄四娘被判犯规,重新比赛后由朱邪发前场任意球。
鼻梁上的疼痛让朱邪眼前发虚,满头冷汗,但她却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跟江阿蛮使了一个眼色。
江阿蛮心领神会,立即前插跑位。
几乎同时,朱邪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将球踢出。
鞠球如同离弦的箭,直冲对方的禁区飞去。
蜀州队的人似乎早有准备,除了黄四娘和卓玉分头防守王绛和云秀外,史湘玉和王凤娘两人早呈犄角之势封堵住江阿蛮的射门角度。
高莉莉见朱邪脸色惨白,脚下虚浮,认定她已没什么战斗力,便撇下朱邪,冲进禁区协防江阿蛮。
一对三,江阿蛮却毫无惧色,双脚夹住鞠球猛地一甩。
看台上,洛云飞激动地跳了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之前三比三追平霸州队时,江阿蛮就曾使出这招人球分过,然后射门得分。
断定江阿蛮要人球分过,史湘玉急忙后撤,不料鞠球并未飞向球门,却飞到了禁区边缘。
此时,朱邪正气喘吁吁地赶到禁区边缘,眼前一阵阵发黑。
与疼痛的对抗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刚才这一小段距离的冲刺下来,她的两条腿都正在发抖。
她很清楚,以蜀州队现在的防守阵型,体力告急的她根本没可能带球过人射门。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禁区外用那招乳燕穿帘远射得分。
但是那看似轻灵的动作实则极耗体力,在她体力最充沛的时候,连练三五次乳燕穿帘,都会觉得眼冒金星,心跳如擂鼓。
以现在的体力,她想要跳起一定高度都费劲,更不要说再次使出乳燕穿帘了。
眼看鞠球向自己飞过来,朱邪却想不出自己怎么才能帮球队拿下这关键的一分。
“可恶……”
朱邪不甘心地想攥紧拳头,却发现手指根本使不上力。
鞠球越来越近,她的心却越来越慌。
懊恼与悔恨在剧烈撕扯着她的内心,现在的她只能做到这样了么?
如果西宁州队止步于八强,阿郎就没有办法回长安,也再见不到他朝思暮想的人了。
云秀发现朱邪的身体在不停打晃,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在地,可是她被卓玉缠得无法脱身,只能大喊道:“朱邪!你没事吧?”
朱邪回过神来,猛地攥紧了拳头——她要赢,她要帮球队赢下比赛,她要帮阿郎铺就回长安的路!
在下定决心的这一刻,她已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和疲惫,迎着飞来的鞠球就高高跃起。
乳燕穿帘,横扫千军!
鞠球被大力抽射弹出,流星般越过禁区内的所有人,直接撞入球网。
在全场观众的掌声喝彩声中,朱邪的身体像个破败的娃娃般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
“朱邪!”江阿蛮第一时间冲过来扶起朱邪,急切道:“你没事吧?”
朱邪没有立即回答,刚才那一摔,差点儿让她背过气去,缓过来才喘着粗气摇头道:“没事。”
江阿蛮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她传球给朱邪,本来是打算做二过一配合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再次使出那招她不认识的高难动作来。
云秀也跑过来兴奋地拍了朱邪一小巴掌。
只是极轻地一掌,朱邪却直接被她拍倒在地上。
“你小心点儿!”江阿蛮瞪了云秀一眼,跟她一起搀扶着朱邪站起身。
“我太高兴了么,”云秀讪讪地挠了挠头,看着走路都打晃的朱邪,担心道:“你还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朱邪毫不犹豫地回答,抬头看向休息区,向李安打出“我可以继续”的手势。
看台上的戎州队被朱邪的表现彻底震惊了,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竟还能做出那种超高难动作。
“又是一个怪人,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还没倒下?”简婕瞠目结舌地看着朱邪,一脸疑惑。
此时,朱邪已与云秀两人走回了后场,阿旁也快速迎上来慰问。
王绛被孤零零撇在一边,低着头从蜀州队的后场走回中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黄四娘抱着鞠球站上发球点,仿佛不经意地丢下一句话:“她们赢不了,良禽择木而栖。”
声音虽如同微风拂过湖面,轻轻柔柔,但云秀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虽没听懂那文邹邹的后半句话,却能猜出个大概。心底那股早已蠢蠢欲动的疑虑,此刻如巨石坠地,让她无法再视而不见。
她气得转身就要找王绛理论,却被朱邪牢牢抓住了手。
朱邪的手上还沾着几点斑驳的血迹,攥着云秀胳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青白。
“你才发现?”江阿蛮也语气淡然地插了一句。
这下轮到云秀吃惊了,她惊讶地看着朱邪和江阿蛮。她们俩绝不可能听得清黄四娘的话,两人平静的表情也绝不是刚知道这件事。
她俩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朱邪和江阿蛮虽然听不清黄四娘的话,但站在场边的李安和柳七却能捕捉到大部分内容。
以他们的内力修为,虽不能像云秀那样听得一清二楚,但也能听清个大概。
柳七瞥了眼魂不守舍的王绛,冷漠地压低声道:“你还不换她?”
李安的目光转向王绛时,眸光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透出一股凌厉之气。这一刻,那个温文尔雅的文人教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金戈铁马的百战将军。
他凝视着王绛,眼神中渐渐透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愫,终究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能换,也不必换。”说完,他又揪心地看着虚弱的朱邪,问柳七:“她还能坚持吗?”
柳七淡淡一晒:“这又是一头倔驴,她自己不想下场,九头牛也拉不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