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快去把魔医叫来!”
应陌听到声响,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可周围的光线太过刺眼,尝试了好几次方才缓缓地看清周遭的一切。
“你他娘是不是傻!一个人去天界!你那是去救人还是去送人头啊!还好那箭偏了心脉一寸,不然我们就不是去救你,是去给你收尸了!”
眼前,是怒气冲冲的景澄,一旁的暮成皱着眉,一个劲地猛拽景澄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那么大火气。
应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方才一用力,浑身便是一阵刺骨的疼。他这时才回想起在天界的一切,顿时忧心如焚起来。他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将他救出来的,更想知道之桃如今是否也平安无事地被一起救了回来,还想知道她的一魂一魄是否已被寻回。
暮成见应陌如此模样,瞬间读懂了他的所思所想:“小桃很好,你且放宽心,安心养伤。”
听到暮成这话,应陌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没一会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人见状,便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大哥,小桃子她该怎么办。她如今落在天界那帮人手中,还被夺了一魂一魄,真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哎,我们能从天界手中救回应陌已属不易,小桃她如今为天界所控,若是我们无法将她的魂魄归位,只怕是无法将她带回魔界了。”
“大哥……你觉不觉得……天界的那帮人里,有个一直穿着玄色斗篷的男子,他瞧着……似乎有些像……”
“问寒。”
“……”
见暮成毫不犹豫地将他心中一直不敢确认的答案说出口,景澄的心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二哥他……怎么会和天界之人混在一起……难道说!小桃子的事他也有参与!”
暮成沉默地望着景澄,万语千言,终是化作了一声长叹:“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只怕还是得当面才能问清,你且莫要胡思乱想,先夺回小桃的魂魄才是要紧事。对了,白狼族那边,你一定要提醒族人加强戒备,今次你携白狼族众人闯入天界救人,无异于是与天界正式决裂,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有诸多纷扰,务必要防患于未然。”
“没事,我白狼族有苍竭石,他们要是愿意来我白狼族跟我们比比拳脚功夫,我也欢迎。”
“你啊,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听说应陌独闯天界,便立刻带兵前去相助,也不想想如此做的后果。”
景澄听到这话,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可不是去救他,我是去救我家小桃子的夫君。要是他挂了,就我家小桃子那性子,还不得当场一头撞死。哎行了,这里交给我了,你赶快回去看看嫂子吧,她前日方才生完,身子尚且虚弱,身边不能没人照料。”
见他仍是嘴硬,暮成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简单叮嘱了一下景澄,便急忙回寝宫去寻毕方。
一见到暮成,毕方顿时喜笑颜开,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别动别动!”暮成见状赶忙快步上前,将毕方又按了回去,“你虚耗过度,需要静养,需要什么支会一声,莫要乱动。”
“我哪有那么脆弱。”毕方虚弱地笑着,伸手握住了暮成的手,转过脸去冲着身旁的一对婴孩笑嗔道,“快瞧你们爹爹,这都躺了两天了,还不许我起身。”
暮成笑着将她散落在身前的发丝归整到了耳后:“还记得当初你刚有身孕的时候,我们还一直在猜测究竟是儿是女,没想到我的夫人竟然这么争气,一下子让我儿女双全。”
“可惜他们生于这兵荒马乱之际,不然我们一大家子在一起,该多热闹啊。”毕方怅然所失地说着,握着暮成的手更用力了些,“小桃会没事的,对吧。”
“放心吧,此事我已有了些头绪,相信过不了多久小桃就会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毕方甜甜地笑着,望向一旁的熟睡的孩子们。
小桃,你一定要快些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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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陌在养伤的这段期间,着实不太消停,景澄前脚刚去给他煎药,后脚他就瞬行去了人界四处打探九灵的消息。在他数次被景澄和暮成擒回之后,景澄终于忍无可忍,给应陌留下了几名魔医与魔侍后,开启了醮坛阵。这下,应陌只得被迫留在魔宫中专心养伤,只盼自己能早日痊愈,以得尽快出去寻找之桃的一魂一魄。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半月有余,景澄天天的人界和白狼族两头跑,暮成则坐镇魔界,一边处理着魔界大大小小的事物,一边照看着毕方和孩子们。
这段时日,三界着实有些不太平,仲光先是借着将离与苏阮晴的联姻,顺理成章地将正一派收入了囊中,后又利用风夷在天界的军威,暂且压制下了天界之中反他的声音。至于那些冥顽不灵之辈,无一不是莫名暴毙,神魂俱灭。天界众神哪个不是活了万万年的老油子,自是一眼便瞧出了此事的端倪,这仲光借魔帝之手斩杀异己,除去天界之中所有反对他的势力,手段之狠毒,就连一向咋咋呼呼谁都不服的赤帝都不敢多说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带上瑶姬回到南海暂避风头。
这日,应陌刚喝下伤药,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巨响,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口,赶忙踉跄着走出门去。只见醮坛阵已解,景澄、白泽、暮成、玥铃四人正快步向他走来。
“我们都被仲光那奸贼骗了!小桃子的魂魄不在天界!而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阴司之中!”
景澄怒气冲冲地说着,径直冲进屋内,咕嘟咕嘟地举起茶壶便喝了起来。暮成将应陌小心翼翼地扶到座上,转头望向一旁的白泽:“白泽兄,你把事情经过再详细说一遍吧。”
白泽叹了口气,便开口将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详细说了起来:“那日离开魔界后,我寻遍了人界各处,却始终未能发现九灵的踪迹。后来我又偷溜回了一趟天界,依旧是一无所获。当时我突然想到,这九灵除了天界和人界,还有一处地方可去,那便是阴司。之后我为证实心中猜想,便在人界寻得一将死之人,待他死后,循着他的魂魄一路跟到了阴司门口。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远远我就瞧见九灵被束神链囚在了门前。我与他交谈后得知,就在之桃失踪那日,仲光借口有重要之事需得进入阴司,令九灵为其打开了阴司的幽冥之门。谁料九灵方才替其打开幽冥之门,便被他用束神链困住,紧接着便不知所踪。依我看,仲光定是将之桃的魂魄藏在了阴司之中,他担心九灵识破后会给我们通风报信,这才将他囚在了阴司。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我白泽聪明绝顶,从一点小细节中抽丝剥茧,这才顺藤摸瓜地……”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趟阴司吧。”
应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白泽的自卖自夸,强撑着身子便要起身,却被一旁的暮成出言制止:“我们过来将此事告知于你,只是为了借你一滴上神之血一用,并没有带你一起过去的打算。”
应陌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即刻明白了此举用意。之桃乃是神魔之体,若要将其魂魄归位,需得有神与魔的血方可行此秘术。众人之中,唯他一人是神,故而这上神之血,只能从他这里才能取得。
“血,我可以给,但此行,我必须要同去。”
“你都这副德行了,去干嘛?”景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一挥手,“甭跟他废话,直接取他一滴血拉倒。”
“我必须要去。”
“嘿你这人……”
“让他去吧。”
众人闻声纷纷望向门口,只见毕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走进门来。
“方方,你怎么过来了。”暮成见状,急忙迎上前去。
“让他去吧。”毕方望着众人,语气坚定地又说了一遍,“小桃是他的娘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她魂魄的下落,他又怎可能在这待得下去。”
说完,毕方转头望着一旁的暮成,满眼都是化不开的柔情:“暮成,若被夺取魂魄的人是我,你能做到束手旁观,就这么等着众人的消息吗。”
暮成听到这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了半晌后,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你,那我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一定要亲自前去。哪怕我明明知道什么忙也帮不上,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就这么默默等着。”
毕方一脸幸福地笑着,转过脸望向景澄和白泽二人。
景澄被毕方盯得浑身不自在,便摆了摆手,败下阵来:“罢了罢了,真是怕了你们这些肉肉麻麻的人了。玥铃,我们不在的时候,魔界和白狼族就拜托你了。”
“不行!我也要去!”玥铃听到景澄要让她留在魔界,赶忙一口回绝。她怎么可能放心让景澄独自涉险。
“小景、玥铃,你两个都不要去了,魔界和白狼族需要你们坐镇。”
“不行!”
听到暮成的话,景澄顿时就急了。救之桃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去。
“哎,别吵了,让你们一个两个的烦死了。”白泽忍不住翻了众人一个大大的白眼,“应陌、暮成、景澄,你们三人去阴司。毕方和玥铃,你俩在冥河边上时刻留意附近的一举一动,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妥,一定不要暴露,赶紧回来报信。至于魔界和白狼族,就由我替你们看着吧。”
白泽说完,见众人都一副呆愣愣的模样望着他,无奈又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们。
“也好,就这么办吧。”暮成说完,转身望向身边的毕方,又望了望一旁的玥铃,沉声道,“你们二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千万不可出手,一定第一时间回来找帮手,记住了吗。”
“放心吧。”毕方微微一笑,安抚着牵起了暮成的手。
景澄似是有些不情愿似的,走到玥铃身边,轻撞了一下她的肩头:“喂,你可别死了昂。”
玥铃闻言挑了挑眉,又回撞了他肩头一下:“这话还给你,不光如此,连头发丝也不准少一根,听到没。”
“嘁,拜托,我可是堂堂白狼王,区区阴司又有何惧。”
应陌静静地望着打情骂俏的众人,脸上浮出的笑容既有欣慰,也有羡慕。
若是此时小桃也在,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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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魔界仅一河之隔的阴司,瞧着虽近在咫尺,可若非得亡灵引路,任你修为再怎么高深莫测,也永生无法抵达。众人此行先往人界,寻得一将死之人,后又跟随其魂魄,一番周折,终是抵达了阴司殿前。
众人见到九灵,本想先替他解开束神链,却被九灵以不可打草惊蛇为由拒绝:“天尊闭关前曾叮嘱我要照看好你们,我自然是要以你们为重。况且我只是被束神链困在此处,并无性命之忧。仲光如今虽尊为天帝,但毕竟还是不敢在天尊面前造次,对我,自然还是会顾忌上一二。你们且去吧,夺回魂魄要紧。”
说完,九灵直起身,缓缓拱起后背,暗暗凝力于丹田之间。应陌见状,赶忙命暮成和景澄二人关闭五感。只见地上的砂石突然莫名抖动起来,一股股细丝般的黑气由地面冉冉而升,渐渐汇聚到阴司殿门正中凝作一团漩涡。紧接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吼声直冲那团黑气漩涡而去,霎时间天色大变,地动山摇,三人见状立刻腾空而起。只见那黑气漩涡被那声巨吼生生震出了一条暗不见底的通路,未等三人做出反应,便立刻被那通路中袭来的一阵狂风吸了进去。
三人被那股狂风席卷着,身子不受控制地随风逐流了好一阵,方才脱离了束缚,得以站定。
“咳咳咳。”
应陌如今重伤未愈,哪里经受得住如此折腾,一时间顿觉心肺滚烫,猛咳数声后,从喉间涌出了一口鲜血。
“应陌!”
暮成和景澄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他坐下,又给他渡了些灵气,缓了好一阵,方才稳住了心脉。
“多谢。”
说完,应陌便强撑着站起身,唤出绝尘,抬脚便继续往阴司深处走去。暮成和景澄看在眼里,心知他救之桃心切,实是不忍再出言制止,便只得唤出兵刃,随他一同走了进去。
三人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洞走了片刻,便见到一扇涂满黑漆的木门。这门瞧上去平常无奇,似乎和许多寻常人家家中的并无不同,可不知怎的,这门越是瞧着普通,越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三人站在那木门前,试图用灵力探知门后的情形,可尝试多次,却终究还是一无所获,谁都不知道推开这扇门后迎接三人的会是怎样的景象。
“准备好了吗。”
暮成将手放到铺首之上,转过头望着二人。待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暮成沉了沉气,一鼓作气猛地推开了那扇门。
“小桃!”
门推开的瞬间,应陌看到了蹲坐在摇光宫院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落叶的之桃。他欣喜过望地健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小桃,我好想你。”
之桃没有说话,只是将脑袋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乖巧地趴在他的怀里。
应陌紧紧抱着之桃,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可无论他怎么想,也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君上,今天我们吃大肘子好不好。”
君上?
奇怪,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竟感觉如此不自在……
这念头一闪而过,应陌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直起身,望着之桃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好,还想吃什么,我都一并吩咐下去。”
“不了,我只想吃大肘子。”
说完,之桃直起身,欢脱地跑到后院,抱着毛茸茸的白泽,笑靥如花地望着他直乐。应陌望着她这副傻相,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刚准备回书房去处理些军务,便被门口的紫云喊住。
“师兄,我们去赏星雨吧。”紫云说着,便上前撒娇着拽住了他的衣袖。
“星雨?”应陌满腹疑惑地抬眼望了望天空。如今正是日上竿头之时,上哪去看星雨。
“对,我们去紫云木上看,那里高,看得更真切。”
一听到紫云木这三个字,应陌心中顿时就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感霎时间涌上眼眶。若不是他竭力克制,只怕是要当着他这个小师弟的面失了仪态。
这时,之桃蹦蹦跳跳地凑上前来,将手中的酒壶捧到了应陌面前:“君上,你看,我特意给你寻来了秋露白,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应陌望着眼前笑逐颜开的之桃,又望了望一旁,个子才方及之桃肩膀高的紫云,猛地头痛欲裂起来。
不对,这不对。
应陌满脸痛苦地捂住脑袋,踉跄着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他强行压制着天旋地转的作呕感,奋力睁开眼,望着面前笑盈盈注视着他的二人,心底涌起一丝寒意。
他们为什么一直在笑……紫云……小桃……
不对!
紫云早已魂灭,小桃尚还未找回一魂一魄。这里是幻境!
“君上,你就陪小桃留在这里好不好。”
“师兄,紫云会听你的话好好修炼,师兄不要走好不好。”
应陌强撑站起身,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二人,心中虽知一切皆为幻象,可仍禁不住得一阵酸楚。他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二人。
“紫云,谢谢你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小桃,她生得乖巧可爱,也很是聪明伶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现在我要去救她,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便带她去紫云木与你聊聊天可好。”
应陌说完,直起身,望着紫云静静地笑着。紫云先是微微怔着,随后渐渐地舒展开了笑容。周围的景象似瓦砾般一片片剥落,逐渐崩塌。紫云与之桃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笑着,随着那崩塌幻境一同消散不见。
待幻境彻底散去后,应陌赶忙望向四周,只见暮成正眉开眼笑地躬身向前跑着,嘴里还不住喊让孩子们慢点跑,别摔着。景澄这边,则是一边疯狂地拿剑劈着角落的石块,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着:“你不是天界战神吗,你嘚瑟啊!继续嘚瑟啊!这才不过三招就跪地求饶,能耐你起来继续打啊!玥铃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应陌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思忖片刻,便先施咒解了暮成的幻象。
暮成猛地回到现实世界,思绪一时有些错乱,待应陌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这才恍然大悟。他听到声响,转头望向角落里疯狂劈石头的景澄,待听清他口中所言后,顿时尴尬万分地向应陌连声致歉,随后一个箭步冲上前,破了景澄的幻象。
景澄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待见到应陌完好无损地站在不远处后,立刻满脸讶异地指着他惊愕道:“你怎么……”
话刚说出口,景澄顿觉不妥,赶忙心虚地戛然闭了口。暮成在一旁边叹气边摇头,忍不住给了景澄头上来了一栗。
三人稍事休整了片刻,便又继续往阴司深处走去。这次,他们比先前更为谨慎,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四下留意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穿过一处遍布岩浆的洞穴后,脚下的道路骤然变窄,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唯一的一条通路沿着石壁盘岩而下,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深坑之中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这阴司自上古时期初立之时,本是度化亡魂之所,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竟逐渐演化成了惩罚恶灵的地方。凡入阴司之魂,皆会被困于不同的地方独自受罚,世人称之为“寂刹地狱”。寂刹地狱的处所不定、所施的惩罚也是因人而异。有的被夹压于崖壁中,有的封困于枯木之间,有的僵冻在冰里,有的在岩浆中烧化。有的每日生死各一次,有的每日生死百次,如此反反复复,无穷无尽地受着痛苦和折磨,直到有天还清生时欠下的债,方能离开阴司,转世投胎。
三人沿着那条狭窄的通路,紧贴岩壁一路回旋而下,头顶的光亮逐渐微弱,最终彻底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暮成伸出手,掌心冲上,心中默念口诀,只见一束莹亮的火苗赫然现于掌上,照亮了原本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估摸着都走了半盏茶了,我们还要这么走多久啊。”景澄有些心急地抱怨着,探头向下望了望,“要不干脆直接跃下去吧。”
“不可,我们已经到达阴司中寂刹地狱中心,这里面有何种凶险我们一无所知,不可轻举妄动。”
听到暮成的话,景澄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在末位催促前面的二人快些走,这里实在是太过压抑,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又走了许久,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愈发清晰,终于,三人来到了深坑底层,来到了一处贴满咒符的铁门前。
“这符……”
景澄好奇地刚要上前瞧个仔细,便被应陌抬手拦在了身后:“莫碰,这些符皆是万年灵力所化,是用来压制穷奇的。”
“穷奇!?”景澄闻言心中顿时一惊,“穷奇不是被囚于天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阴司之中?”
“想必是仲光刻意将他囚于此处,为了借他之手除去对小桃魂魄打主意的人吧。”
“那……我们二人对穷奇可有胜算。”
景澄一脸凝重地与暮成相视一望,转过脸来凝视着应陌。应陌沉默半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要不我们回魔界再去寻些帮手?”
“来不及了。”应陌眉头紧锁着望着铁门上的咒符,沉声道,“九灵方才为我们打开幽冥之门,此举定然已惊动天界,只怕他们如今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得知小桃子魂魄的下落,若是此次打草惊蛇,只怕那魂魄定会被仲光转移到更为安全之所,到那时候想再寻得,就更加难于登天了。”
“还有一法。”
应陌轻声说完,随即紧闭双眼,双手结印,后退数步,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圆地方,六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
话音刚落,只见万道金光霎时从应陌周身迸发而出,应陌猛地张开眼,以双指为笔,天地为纸,在空中缓缓地画着符篆。
“一念杀鬼路,二念日月明,三念天下动,四念舍吾身……”
“祭灵咒!”
暮成和景澄直到这时才察觉到应陌的意图,可这祭灵咒已进行了一半,若是此时贸然出手制止,只怕反噬施咒之人。他们除了心急如焚地望着脸色愈发惨白的应陌,什么忙也帮不上。
当画完符篆的最后一笔后,应陌猛地喷出一口污血,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景澄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护住了他。
“你疯了吗!竟然就这么耗费了半生的修为!不要命了吗!”
“无妨。”应陌虚弱地强撑着笑了笑,“修为可以再修,但之桃,我只有一个。为了她,区区修为罢了,不妨事的。”
“你这痴儿。”暮成长叹了一口气,他又怎会不懂应陌的心思,得遇如此良人,小桃也算是有福了。他俯身拾起地上那张用应陌半生修为所撰的咒符,走到那道铁门之前:“你且在此调息片刻,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小景吧。”
说完,他回过头,望着景澄,目光之中皆是满满的坚定:“小景,准备好了吗。”
“走!”
景澄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撸起了袖子。这段时日为了之桃的事,他早已积攒了一肚子的无名火,如今正好得个机会好好发泄他一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