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偕老,桂馥兰馨……”
之桃蒙着盖头,听着景澄那段又长又臭的祝词昏昏欲睡。方才游街的时候,白泽又尽了一次坐骑的职责,幻回真身载着他们在魔界游了一圈。白泽的毛发又软又滑,想要在上面坐稳着实费了她不少力气,有好几次险些滑落下去,还好应陌及时护住她,这才免得她在众妖魔面前丢脸。这一趟遛下来,之桃是又累又饿,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景澄的安排,乖乖去坐那八抬大轿。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终于,在一顿不知所谓的叩拜之后,景澄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之桃原以为后面就是她最期待的吃席环节,没想到竟然是要先洞房?
之桃忍着满肚子的牢骚,被喜娘牵到了月沉宫的寝殿之中。在对她千叮万嘱不可乱动之后,喜娘离开了寝殿,并替她关好了门。
……
什么鬼啊!说好的大餐呢!怎么现在成被关禁闭了!
之桃气呼呼地一把拽下了盖头,又把脑袋上那一钓重的凤冠费力搬了下来。
“咝。”之桃感觉前额一阵刺痛,抬手轻轻摸了一下,疼痛感又加重了些。若是没猜错,只怕是被这凤冠给磨得破了皮。
这个景澄,也不知上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害的她好好的席面没得吃,还得被关进这月沉宫不许她动弹。
啊,真是太惨了,好容易成个亲,从早折腾到晚,饭也没得吃,额头还负了伤。算了,吃不着席面,那就凑合拿屋里的点心垫垫吧。
想到这,之桃起身走到桌前……
空空如也。
就在她不死心地一番寻觅无果之后,无奈只得死心地怏怏走回到榻前。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望向床榻的一瞬间,她见到了世间最美的景象——满满一床铺的花生、红枣、桂圆、莲子……
开吃咯!
之桃把榻上的干果归拢成一个小山,随后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嗑起了干果。
随着塌边的果壳越堆越高,之桃也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她拍了拍自己肚子,被子一盖,便呼呼大睡起来。
-
入夜。
应陌将众宾客或是送走或是安顿好后,终于如释重负地回到了月沉宫。他刚一推开寝殿的门,便对屋内这遍地果壳的景象着实吃了一惊。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轻掩房门,走到榻前坐了下来。
“嗯?”之桃感觉到有人靠近,朦胧着双眼瞧向来人。
“应陌!你怎么来啦!”
见到应陌,之桃喜出望外地猛地坐起身来,毫不犹豫地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
应陌宠溺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看来这个小东西到现在也不知道成亲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今日开始,我们晚上都要在一起睡了。”
应陌说完,望着之桃满脸震惊的表情,忍不住笑着继续解释道:“所谓夫妻,生同衾,死同穴。从今往后,你我夫妻一体,同心同命,无论未来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陪着你。我会疼你、爱你、敬你,白首不相离。”
咕……咕……
之桃到了嘴边的感动还未说出口,肚子便抢先替她发了声。她老脸一红,急忙捂住肚子,暗暗生起了自己肚子的闷气。
应陌微微一愣,随后伸手冲着桌子一挥,只见桌上顿时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大鱼大肉。之桃本来还在怄着自己的气,但那饭菜的香味一个劲地往她鼻子里钻。没一会功夫,之桃便败下阵来,鞋都顾不及穿,一个健步冲到桌前,拿起鸡腿就啃了起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应陌莞尔笑着,顺手给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我早就猜到这么折腾一天,你肯定是饿坏了,这才命人提前为你准备好饭食,都是你爱吃的。”
之桃嘿嘿地笑着,奋力吞下了口中的半只鸡腿肉:“夫君,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啊。其实从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你性子这么冷淡,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关心啊。该不会是垂涎我的美色,对我一见钟情,不可自拔了吧。”
应陌闻言,顿时被气笑起来。明明是这小东西垂涎他的美色,怎么如今还得寸进尺,倒打一耙了。
“既然如此,那为了自证清白,以后我还是去别处睡吧。”
“那不行!”之桃见他竟想反悔,一时情急,也不顾满手的油,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袖,“你方才还说夫妻当生同衾,死同穴的!不管,以后你必须得跟我一起睡,不然这事就不算完!”
应陌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他所猜不错,只怕她还把成亲当做拜把子来对待呢。
“你知道何谓成亲吗。”
“成亲就是男女双方结下契约,向众人表明对方已心有所属,让那些心存觊觎之徒死心。呃……然后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之徒滔滔不绝地说完,转头望见应陌略显无奈的眼神,顿时心虚起来,又在末了弱弱地加了一句“对吧?”。
“也对也不对。”应陌轻声叹了口气,暗暗苦恼自己究竟该怎么才能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东西搞懂二人目前的处境,“夫妻之间除了相知相守,还需要……坦诚相待。嗯……坦、诚、相、待,你懂我的意思吗。”
“好说好说。”之桃不以为意地大手一挥,瞧这大喇喇的架势,显然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这样吧,咱俩猜拳,谁输了谁就说一个自己的秘密告诉对方,怎么样。”
应陌张了张口,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见应陌应允了下来,之桃顿时两眼放光,来了兴致:“说吧,按哪的规矩来,我都行,依你。”
“我……不懂划拳。”
“……”
之桃原本还跃跃欲试的手顿时愣在了原地。
也对,他一个能把抄写八大神咒当消遣的闷葫芦,怎么可能懂得划拳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算了,我教你,就教你最简单十五二十吧。”
之后,原本应当是双方互吐心声的温情场面,却活生生的变成了应陌的供罪大会。由于不熟悉玩法,应陌连连战败。
第一场,坦白了当初之桃受伤,自己担心她被医官识破身份,这才谎称天界唯一的一个女医官去下界济世了。
第二场,坦白了他虽然一直嘴上说着要让她练习辟谷,但实际每次都给她准备一堆好吃的,生怕她饿着。
第三场,坦白了当初被白狼族大长老所囚禁一事,皆是他与大长老商定好的自导自演,为的就是借口让景澄自投罗网,使他无法再跟着她。
第四场,坦白了当初在沈府,之桃与沈千雪说他的坏话,他都听见了,并且还一直对她那句“拜托,我又不瞎,怎么可能喜欢他那种人。”而耿耿于怀。
第五场,应陌总算是摸到门道,扳回一局。之桃心中虽略有不甘,但好在她赌品是好的,便接着上面应陌提到的沈千雪,继续说道:“既然你提到了沈千雪,那我也坦白一个关于她的事。当初你和她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的,我心中虽是不爽,但却不知为何,却丝毫不担心你会真的瞧上她。”
“你怎知我不会真的瞧上她。”
应陌听到这,饶有兴趣地倚靠在桌旁,侧着头,挑着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托着面颊。
“那沈千雪较瑶姬比差远了,先不说脸蛋,就连人品都与她相去甚远。像她那种爱耍心机的女子,以你的聪明,肯定一眼就识破了。瑶姬你都瞧不上,更何况是她了。”
应陌瞧着她那绘声绘色的分析,微微笑着,眼底的爱意之中又平添了一份柔软:“那你和瑶姬相比,又是如何?”
“咳。”之桃略显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随即脸不红气不喘地正色道,“自然我更胜她一筹。”
“哦?为何。”
“先说外貌,虽说她面容姣好,但是我也不差啊,怎么招也能算是个清新脱俗的俏佳人吧。再说身份,她是天界神女,我还是魔界魔帝呢,她脑袋顶上有一堆神阶压过她的神,而我可是魔界的老大,说一不二的狠角色。再说人品,这点……勉强算是旗鼓相当吧,都是敢爱敢恨的一条好汉。最后再说这智谋,这点她可是一败涂地啊,啧啧,多少次都被我虐的气急败坏。真的,现在想起她被我气得跺脚的模样,我就想笑,哈哈哈哈。”
“你俩感情好像还挺好的。”
“呸呸呸,谁要跟她有感情,她当年跟你卿卿我我的事,我可还都记着账呢。”
应陌闻言一时气结。自从他察觉到瑶姬对他的情意,便对她一直都是退避三舍的态度,又何来的“卿卿我我”一说:“若是我与瑶姬算是‘卿卿我我’,那与你之间又算什么。”
未等之桃答话,应陌便不由非说地上前将她横抱起来,怒气冲冲地跺着步子,将她抱到了床榻之上。
“还是说,你压根不知何为‘卿卿我我’。”
之桃闻言为之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应陌那柔软的双唇便蛮横地覆了上去。之桃先是一惊,随后竟不自觉地配合起他的柔软。
应陌的鼻息逐渐变得有些沉重,身子也情不自禁地紧紧贴着她。他托着之桃的颈部,一边动情地吻着,一边将她轻轻放倒在榻上。唇,渐渐游移到了之桃的脖颈,又顺势游移到了她的耳珠。他那略带喘息的气息在她耳旁似有似无地掠过,撩拨得之桃意乱情迷。她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应陌,小手肆意摸索着他那筋肉分明的身体,可越是摸索,心中的那股酥痒之感就愈发强烈,似是有什么想要倾泻而出,却始终不得要领。
“应陌,我好难受。”
之桃喃喃地说着,将脸埋到了应陌怀里,抱着他的手又紧紧环了环。
应陌见她如此模样,便停下了动作,微微笑着望着怀里满脸通红的她,打趣道:“以往不都是你想方设法吃我豆腐吗,怎么如今这白白送上门来的豆腐,却让魔帝您吃不下了?”
“我哪知道你这豆腐送的这么突然,要是早说的话,我还能有点准备……”
之桃不服气地说着,埋在应陌怀里的脸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说你,连成亲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又哭又闹地非要嫁我。”应陌一脸有趣地笑着,顺势在之桃身边躺了下来,“成亲,就是可以随时吃对方豆腐,然后再一起生儿育女。”
“还有这等好事。”之桃闻言,立马抬起头,瞪大了眼望着应陌,“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你豆腐了?”
听到“肆无忌惮”这个词,应陌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道:“若是没有旁人的时候,可以。”
之桃闻言顿时大喜,她猛地侧卧起身,俯身狠狠亲了应陌一口:“那以后我要是再想跟你亲近,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冲我念净心咒了?”
应陌一怔,想不到她竟还记得上次她大战夔牛受伤后,他念净心咒让她平心定气这事。他哧哧笑着,暗自感叹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人就连爱记仇这点都这么相像。
“以后你想怎么跟我亲近,就怎么亲近,都依你。”
“这还差不多。”
之桃嘿嘿笑着,又扑倒在应陌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好硬啊。”
之桃猛地蹦出的这句话,让应陌顿时尴尬在了原处。正在他脑中飞速思索应该怎么解释此事的时候,之桃又开口道:“我就说这个臭狼叔父肯定在哪憋着坏呢,故意给我换了个这么硬的床榻,这是想硌死咱俩吧。”
“……”
一时间,应陌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便随口附和了几句。
“对了应陌,究竟什么是生米煮成熟饭啊。”之桃躺在应陌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一脸无邪的盯着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话本上也不肯细写,问旁人,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教你。”
应陌说这话时的嗓音,有点低哑,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钻进之桃的耳中,将她原本平静的心又撩拨得酥酥痒痒的。他的温暖从背后慢慢包裹过来,似是点水般的轻吻,一下,又一下,从脖颈处顺势滑下。之桃潮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笨拙地抱着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嘤。
桌上的烛光摇摇曳曳着,映得一旁的红帐尽是一片栩栩春意。
夜色撩人,晚风翩跹,并蒂新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