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我们在这呆着干嘛啊……”
灵宝阁外，一棵高大茂盛的松树上，之桃一脸嫌弃地躲在有些扎人的松枝后，略显无奈地望了望一旁的应陌。不就是闯个灵宝阁吗，有必要这么谨慎小心吗，随便上去唰唰唰几下不就搞定了。
“你可有想到什么办法，可以进入灵宝阁而不被看守弟子发现？”
“这还不简单吗，瞬行、隐匿身形，都可以啊。”
应陌闻言，指了指那个悬在灵宝阁前的一方铜鼎：“此乃讳莫鼎，与白狼族城中的苍竭石相似，凡靠近之人，术法皆会失效。”
“嗯……”之桃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顿时灵光一闪，道，“那我们可以用武力把他们打晕，然后拖到讳莫鼎灵力波及不到的地方，再把这段记忆给他们修改了不就好了。凭咱俩的身手，还能对付不了这么两个小娃娃吗。”
应陌闻言一怔，随后苦笑着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果然，这种歪门邪道的点子还是得问她。
如今既是有了对策，那便事不宜迟。
应陌纵身轻盈一跃，抬起头望着还在树上傻站着的之桃，微微侧了侧头，示意她跟上。
之桃见应陌竟将她方才的一句不过脑子的戏言当了真，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他一个天界的战神，竟然意图打晕两个看门的弟子强闯人界禁地，这传出去成何体统。怎么跟她相处久了，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变得这么不着调了。
之桃提心吊胆地紧随应陌身后，纠结了半晌要不要出言制止他，谁知还未开口，便见应陌一个闪身，轻而易举地从背后打晕了两名看守弟子。
“哎……”
既是木已成舟，那也只好陪着他闯闯这正一派的禁地了。
之桃将那两名昏迷的弟子五花大绑后，藏在了一处茂盛的灌木树丛之中，又折了几枝松树枝叶仔仔细细盖了个严实。
二人来到灵宝阁前，之桃见大门并没有上锁，便率先一步走上前去，用力推了一把门。谁料，那两扇看起来不重的木门竟是纹丝未动。之桃面上有点挂不住，便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暗暗使出了吃奶的劲双手用力猛推，怎料竟还是纹丝不动。
应陌见状，走上前去，刚一碰触到木门，便立刻察觉到了那木门之中蕴藏的强大灵力。他循着那股灵力细细一探，源头竟是来自那讳莫鼎之中。
之桃见应陌死死盯着那讳莫鼎，便好奇地走到那讳莫鼎前查探。
那讳莫鼎悬着的位置刚好到她头顶，之桃奋力地跳了两下，却仍是看不真切，无奈，便只得将注意力从鼎内转移到了鼎底。
这讳莫鼎瞧着方方正正的，鼎身刻着精妙的龙腾花纹，“皆是虚妄”四个大字在前身格外醒目。
奇怪的是，这讳莫鼎靠近时不光能闻到刺鼻的异香，还隐约能听到青铜鸣啸之音。更为奇怪的是，明明是方鼎，却只有三足，而且那三足还是照圆鼎的方式排列，瞧着着实别扭。
咦，这三足之下好像还有什么字。
之桃刚想再上前看看清楚，就被身后的应陌一把拽了回来。
“这讳莫鼎乃是克制三界万物的圣器，不可贸然上前。”
“那君上你可有破解之法？”
应陌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讳莫鼎本就是为平衡天人两界所生，除了正一派掌门之外，其他人均无法消除其神力。”
“我看不尽然吧。”之桃不屑地摆了摆手，“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它既是能为苏长微那小老头所用，自然也能为别人所用，只是要下点功夫，寻寻诀窍法门罢了。”
说着，她便小心翼翼地又凑到那讳莫鼎前，借着微弱的月光仔仔细细地查探起来。
这三足之下的刻字被泥土卡在缝隙之中，实在是难以辨认，可此等圣器又不敢贸贸然地伸手触碰，这该如何是好……
有了。
之桃啪嗒啪嗒地转身跑到一处池塘边，见池水不过没到小腿深，便挽起裤脚淌到了池塘中央，抓起一片荷叶，又原路淌了回来。
“你这是？”
见应陌满脸不解的模样，之桃得意得拍了拍胸脯：“你就瞧好吧，本山人自有妙计。”
应陌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即弯下腰，替她拧了拧湿透的裙摆：“这才刚过谷雨，天还有些冷，你莫要受了凉。”
之桃紧紧握着手中的荷叶，心中的小鹿又开始乱撞了起来。她就这么僵直地站着，直到应陌直起身，方才回过神来。
她俯身到池塘边，捧了满满一荷叶的水，随后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讳莫鼎下，冲着鼎足用力一泼。
只见先前那些卡在鼎足下刻字中的泥土，被那池水这么一冲，皆被冲刷了个干净，那些被遮掩上的刻字也随之一个个露出了原先的模样。
“所、有、凡……所有凡？有凡所？凡有所？”之桃喃喃地念着，满脸不解地挠了挠头。
什么意思啊。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一旁的应陌静静地说着，随即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哦对啊！凡所有相，正好和那鼎身上的‘皆是虚妄’对应起来了！”之桃满脸惊喜的望向应陌。
真不愧是她心中无所不知的君上。
哎等等，这讳莫鼎只有三足，那这相字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之桃围着讳莫鼎来回转了好几圈，就连那龙身上的鳞片细节都没落下，仔仔细细瞧了个遍，仍是没找到那个相字在什么地方。
“奇怪，我怎么找不到这个相字。”
“若是本君所猜不错，那凡所有相之相，并非有相，而是无相之相。”
应陌一顿相来相去的，直接给之桃说的有点懵，她默默寻思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坐等应陌揭晓谜底。
“眼前的这讳莫鼎，本身就是个障眼法，想必那真正的讳莫鼎，定是藏在这障眼法之下。”
“嗯嗯，那该怎么破这障眼法呢？”之桃此时已彻底放弃了思考，反正有应陌在身边，她就安心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你认为呢。”
见应陌竟将问题反抛给了她，之桃瘪瘪嘴，陷入了看似是沉思，实际是走神的神游中。
先是天鉴珠，再是苍竭石，现在又来了个讳莫鼎，这上古怎么净出这种不让人用灵力的玩意。还是魔界好，没啥神器，全凭实力。
咦？既然不能用灵力，那就……用蛮力？
“既然面前这鼎只是障眼法，那不如直接把它毁了怎么样。”
“不可，若是这障眼法中暗藏杀器，莽撞出手只怕会被其所伤。”
“嗐，没事。”之桃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与其在这瞻前顾后，倒不如先动手试试再说。再说了，有你在，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之桃低头找寻了一番，最终选中了一块趁手的石块，抬手便要砸向那讳莫鼎。
“等等。”
应陌见之桃当真要用蛮力破那障眼法，不禁一惊，刚要上前抓住她举着石头的手，却未料之桃被他这么一喊，心中一慌，手中的石头就这么脱了手，直直砸向了那讳莫鼎。
只见那石块竟就这么嵌在了鼎身之中，石块四周缓缓裂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逐渐延长，又再次分叉，分裂出更多的裂痕。
正在之桃被眼前怪异的景象吸引之时，那鼎身猛地剧烈晃动起来。应陌见状一把将她拽到怀中，揽着她转过身去，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只听一声刺耳的啸鸣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之桃小心翼翼地从应陌的臂弯里探出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那原先悬着讳莫鼎之处已是空无一物，灵宝阁大门洞开，看来那讳莫鼎周身所设的障眼法已被成功破除了。
“君上，我们成功……”
之桃满脸兴奋地抬起头望向应陌，却见他表情痛苦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君上你怎么了。”之桃心中一慌，赶忙上前牵住了应陌的手。
应陌此时脸色极为惨白，就连嘴唇也不见一丝血色。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
之桃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喉头间。她赶忙扑身上前，将应陌抱在怀里，一边慌乱地擦拭着他唇上沾的血，一边仔细查探着他身上的伤出在何处。
“君上，你哪里受伤了啊。”之桃带着哭腔，一时间悲痛到不能自已。
“没用的，本君、咳咳，本君心脉俱损，神脉被毁，已是无力回天……”
“我不听！你骗人！”之桃尖声喊着，拼命地将灵力灌输到应陌体内。可那灵力一进到应陌的身体里，便迅速涣散开来，无论输入多少灵力，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丝毫不起任何作用。
“不要白费力气了。”
“你闭嘴！”
之桃发疯了似的，一边大声哭喊着，一边不死心地继续拼命灌输着灵力。
他可是应陌啊，他可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君上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她不信，她绝对不信！
“本君对你，从未动过情，也一直都把你当作孩子一般看待，你大可不必对本君如此。”
“只要你能活下去，你乐意爱谁都随你！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之桃嚎啕大哭地喊着，如今的心如刀绞之中又平添了另一份伤痛，极端的悲痛情绪让她的呼吸愈发不畅，窒息感也愈发明显。
好难受，没法呼吸了……
“醒醒。”
之桃在应陌的怀里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得救般，用力地大口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望着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的应陌，一时喜极而泣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应陌！你没死！”
应陌被她这么猛地一抱，双手不自然地悬在了半处，犹豫半晌，终是安抚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可知你方才陷入到了讳莫鼎的幻境之中，险些将灵力耗尽。”
“幻境！”
之桃恍然大悟地直起身，全然没有注意到应陌那双局促不安的手。
就说嘛，应陌可是堂堂破军星君，怎么可能被这么个破鼎伤到。
“我是怎么进到幻境里的啊，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鼎中所散发的异香，想必便是将你我引入幻象的关键。”
之桃闻言，好奇地问道：“君上你也陷入幻象之中了吗？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
应陌略显心虚地回了一句，不自然地躲开了之桃热切的目光。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他所见的幻象是她毅然决然要离开天界，前去白狼族与景澄成婚。
“小气。”之桃不满地撇了撇嘴，猛然瞧见那讳莫鼎仍好好地悬在半空，但周身所散发的气息却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异香也都变成了令人心安的味道，“君上，我们这是破阵了吗？”
“不错，你扔的那一记石块，虽激发了讳莫鼎的幻术，但却也恰好破除了其身的障眼法。”
“哈哈，你看吧，还是蛮力好用。”
之桃得意地抹了抹鼻尖，随后站起身，与应陌一同往灵宝阁内走去。
二人刚一踏入灵宝阁内，原本黑漆漆的楼阁突然间灯火通明。
眼前，一排排一列列，数以万计的书格依次有序地排列着，上面皆是堆放了满满的卷宗。每列书格都有数十丈之高，抬头望去，竟无法望到其顶端。灵宝阁正中，有一座圆形的木台，木台上画着的似乎是什么阵法。
之桃走上前，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圆台上的阵法，总觉得有点眼熟，可是却死活记不起是从哪看到过。
“君临阵。”
“哦对对对，君临阵！”之桃恍然大悟地连声应和。先前她在太公金匮中见到过此阵，据说只要站在此阵之中，便可凭意念召唤阵法所及之物于面前。像是一些记性比较差的人就会在屋内常备这么一个法阵，方便寻找忘记放到哪去的物件。
之桃刚想走到阵中试上一试，却被应陌捷足抢了先。
只见应陌站在法阵之中，凝神聚气，心中默念封仙试考生名册。可过了半晌，却迟迟未见有什么动静。
“君上，你是想找什么吗？我试试？”
应陌回过头，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封仙试的考生名册，你且试试吧。”
之桃走到阵中，刚一凝神，只听一声哗啦啦的书页翻腾，一本又厚又重的名册便赫然出现在之桃手中。
应陌微微一怔，伸手接过名册，正是先前苏长微给他看的那本无误。
奇怪，为何他无法召唤此名册，而之桃却可以如此轻松地拿到。
应陌走上前，仔细端详着地上的法阵。
这阵眼……
应陌弯下腰，用食指轻轻抹了抹阵眼上的红色咒文。
是莫及符的咒文。
难怪方才自己怎么都没法唤出那封仙试考生名册，这阵眼之中的莫及符咒文，使此君临阵只能召唤出与阵中人相关之物，之桃身为上届封仙试考生，自是可以轻易将其唤出。那将离虽也能唤出此名册，但他断不会傻到只毁去自己的记录。
先前他曾在这名册上探查到两股不同的灵息，一股醇厚，一股却掺杂着些许凡人的气息。若他所猜不错，那股掺杂着凡人气息的灵息，便是来自通过了封仙试的成仙之人，也只有通过封仙试之人，才能取得此名册。至于灵息醇厚的那个，便定是此事的幕后之人。
究竟是谁，他究竟所图为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