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封口
夙期2020-12-06 01:085,235

  “君上,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之桃瞧着身边略显愠色的应陌,饶有兴趣地将脸凑上前去。

  “吃醋?”应陌冷哼一声,“等你什么时候能做上正妃再说吧。”

  之桃闻言顿时气结。她气呼呼地扭过脸去,这才注意到二人所处之地,竟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村子。

  “君上,我们来这干嘛?不回临安城了吗?”

  “回临安城作甚,让你和那李之涣再续前缘吗?”

  之桃满脸无奈地瘪了瘪嘴。应陌这一句话堵死人的本事还真是愈发精湛了呢。

  随后,二人在这小小村落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客栈之类的可以投宿的地方。其实像这种偏远村落,平时外来客就少,村民也多是养禽种地、自给自足。一个连食肆酒馆都没有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客栈呢。可叹他们一个是大门不出的魔界之帝,一个是二门不迈的天界神君,又岂会知晓这种凡俗间的常识。如此,二人只得停在了原处,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这时,旁边一处农户的木门吱呀一声打了开,一个披着棉衣、举着蜡烛的银发老妇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我方才还当是听错了呢,原来还真是有人来了啊。”

  说着,那银发老妇缓步走上前,手脚不灵便地打开了门口的木栅栏:“快进来吧,今晚你们就在阿婆家将就一晚吧。”

  遇到好人了。

  之桃嘿嘿一乐,赶忙连声道谢,随后拽着有些不情愿的应陌进了屋。

  “渴了吧,来,喝水。”

  银发老妇说着,拿出两个边角已磕掉了瓷的碗,又用桌上一条虽是破旧,却瞧着尚算洁净的抹布擦了擦碗内,给二人倒了两碗水。

  “谢谢阿婆。”

  之桃甜甜地道了声谢,端起瓷碗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应陌盯着碗里飘着的毛屑,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衣食住行向来考究,哪里喝过这种东西,纠结半晌,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逼自己喝下去。

  “小伙子,你们小夫妻怎么这么晚跑到我们这偏远小村子里来了。”

  听到应陌被她叫做小伙子,之桃忍不住在一旁偷偷笑了起来。

  哎不对等等,小夫妻?

  之桃急忙低头查看,奇怪,依旧还是男装啊。

  瞧见之桃如此反应,那银发老妇满眼慈祥地笑着说道:“阿婆我虽然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但好歹依旧耳聪目明,你这小丫头,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阿婆。”

  “我们不是夫……”

  “阿婆慧眼如炬,我们的确是夫妻。”

  见应陌正要张口否认,之桃赶忙抢过了话头。这种占便宜的事有一次算一次,想否认,做梦。

  “天色不早了,你们二人今晚就在旁边那间屋里歇息吧,陋室一间,不要介意。”

  银发老妇说完站起身,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二人来到那间小屋,只见那屋里的陈设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一个石头垒起的石榻上铺着一层已经有些露出棉花的褥子,一条棉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上面还盖了一块旧布防灰。小屋的角落里零零散散的堆积着一些旧桌椅、旧木桶之类陈旧的杂物,几只蜘蛛倒吊在杂物的缝隙处,安安静静等着猎物。

  之桃铺好了床铺,扭头发现应陌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便道是他又害了羞,于是啪嗒啪嗒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这位美男子,春宵苦短,一起睡啊。”

  应陌闻言,皱起眉头垂眼望了望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春宵苦短的意思。

  “本君今晚就不睡了,你自己睡吧。”

  “嘁,假正经,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之桃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不死心地撒娇着摇了摇他的手,“走吧君上,睡觉去。”

  “不了。”

  应陌话音刚落,便被恼羞成怒的之桃强拉硬拽地强行推坐在榻。

  “睡觉!”

  应陌见之桃如此一副不容置喙的强势模样,无奈叹了口气,随后略显局促地瞧了瞧这散发着霉味的床铺,纠结了半晌,这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没有留意到这被褥里的霉味吗。”

  听到应陌这话,之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嫌这被褥有霉味啊。

  想到这,之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是吧君上,你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还怕脏啊。”

  应陌闻言一时有些气急,可当着之桃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只得阴沉着脸,冷冷反击道:“你一个女子,倒是整日蓬头垢面的坦然。”

  “怎么就蓬头垢面了,我那叫不拘小节好吧。”

  “嗯,的确是真汉子。”

  “你!”

  这个死应陌,说了不许他把自己当孩子看待,现在倒好,把她当汉子看待了。

  之桃怒哼一声,随即伸手一挥,只见那石榻上蒙着灰尘的被褥已被整齐叠好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取而代之的,是应陌寝殿中柔软舒适的金线蚕丝被。

  “现在可以睡了吧?”

  之桃望着一脸错愕的应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应陌怔怔地望着她,眼中尽是不解和困惑。那摇光宫的结界乃是他亲手所设,修为上乘者或许可以闯上一闯,但若是想隔空取他宫中之物,哪怕是三清重生也不可能做到。这结界虽是死物,但却与他心意相通,故而除了他本人,唯一能不受此结界影响的……

  心上之人。

  “糟了!”之桃的一阵惊呼声将应陌的思绪拽了回来,“那那那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他们整府的人还被我定着呢!”

  应陌思忖了许久,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此事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就这么一直定着他们,只怕到时候又要成为人界一大悬案,便打算安顿之桃睡下后,自己亲自去解了他们的定身咒。之桃怎么可能放过这么有趣的事,便一番软磨硬泡,终于说服应陌带她一起。

  来到那土财主府中,二人施术隐去了身形,随后解去了众人的定身术,在半空观察着院中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土财主先是注意到了手上的金银珠宝不见了,后来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这才留意到自己已经被人扒得只剩一条衬裤。

  “妖、妖术!”

  土财主失声大喊着,瞧着像是被吓破了胆,头也不回地仓皇逃回了房中。

  之桃听到这个死胖子竟然敢说她这个堂堂魔帝所施的是妖术,一时怒火中烧,径直冲进了那人躲进的房间里。

  刚一进去,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之桃寻声走过去,发现那土财主正趴着蜷缩在床上,撅着一对又圆又肥的大屁股蛋儿,脑袋藏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之桃见此情形,不由灵机一动。既然他这么胆小,那不妨就装鬼吓他一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苛待手下。

  之桃拔下发簪,垂下头,将散开的头发覆在面部,站到了房间一处灯光略显微弱的角落,撤掉了周身的隐身术。

  “呜呜呜呜……”

  之桃直直地站在阴暗的角落,悠悠发出了一阵哭腔。那土财主一听见哭声,原本还在打颤的身体猛地一顿,随后大呼了一声“亲娘啊”,便赶忙爬到床角,一边紧闭着眼直念阿弥陀佛,一边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之桃透过发丝间的缝隙瞧见这一幕,强忍着捧腹大笑的冲动,轻手轻脚地走到塌边,幽幽说道:“吾乃汝之先祖是也,汝可知汝在人间所做之恶,皆都被天界的神官一一记录在册,若日后仍不知悔改,轻则十世为畜,重则永世不得超生。望汝以后好自为之,弃恶从善,福泽世人。”

  “是是是!祖宗您放心!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多多行善!我我我,我就算散尽家财也一定会多多行善!”

  之桃轩轩甚得地点了点头。想她还没当娘,倒先过了过当祖宗的瘾,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还未等她再开口,只觉领口猛地一紧,转瞬间便被应陌提溜着回到了房间。

  -

  接下来这两天,白天,应陌去临安城内探查将离一事,之桃就留在那城郊小院里帮那好心阿婆做做农务啥的,阿婆在跟前的时候就装作一副勤奋劳作的样子,阿婆一转身就赶紧施术,偷懒做弊。

  这天一早,应陌想再去街上碰碰运气,之桃见他这几日始终没有进展,便无论如何也要随他一起出门。应陌拗不过,便只得无奈作罢。

  二人在村子口路边的小摊吃完早饭后,应陌起身走到摊主面前结账,那摊主似是认得应陌,一脸兴奋地凑上前去:“你不就是最近在临安城内四处打听那个无头悬案的公子吗?我前几天在城里见过你,不过你跑的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没想到竟然在我们村口遇到了你。我这还有些独家的小道消息,你想不想知道啊?”

  说着,摊主偷偷地比划了个钱的手势。

  应陌见状,便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案板上。

  那摊主大喜过望地一把拿过那锭银子,左看右看确认没问题了之后,便凑到应陌耳边,轻声说道:“自那件怪事后,城里总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刮起阵阵妖风,县太爷觉得是冤魂作祟,嫌那处府宅太过晦气,便命人连夜将那些蹊跷的灰烬都运到城外的城隍庙后掩埋了起来。此事极为隐秘,也就是小的出摊早,这才无意间撞见了。公子若是有兴趣,可前往城外向东十五里处的城隍庙一探。不过小的可先说好了昂,生死有命,若公子到时候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可别埋怨小的。”

  之桃见应陌结个账的功夫,竟跟摊主窃窃私语了起来,不禁心生疑惑,又见他面色凝重地拉起自己便向城外走去,心中便更生一层疑惑。

  “君上,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且安静跟上便是。”应陌未作任何解释,铁青着脸疾步向前走去。

  来到城隍庙前,应陌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望着这遍地的荒凉和丛生的杂草蛛网。

  “君上,这城隍庙中莫非有无阙剑的线索?”

  应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脸凝重地望着院墙边上那一阵阵从泥土里散发出来的灵息。那灵息极为精纯,正是灵宝阁中名册上沾染的那股。此人与将离灭门一事有关,而后为将矛头都引向他,甚至不惜破坏天人两届平衡,侵入灵宝阁撕毁名册……这二人之间的联系怎么越查下去,越是扑朔迷离了起来……

  “你且跟上。”

  应陌轻轻说了一声,便欲走近那院墙边一探究竟,谁料刚一跨那城隍院中,那庙门前的地面上,竟突然钻出一个满身补丁的白发老者,想来便是这城隍庙的土地公了。

  那土地一见到应陌,便匆匆下跪行礼道:“未知战神大驾,不知战神到小仙这城隍庙所为何事?”

  “本君听闻这城隍庙后院之中,二十年前曾埋了些可疑之物,可有此事?”

  土地闻言,眼角微微有些抽搐,随后故作镇定地拱手答道:“启禀战神,那些不过都是凡人们臆想出来的罢了,都是些普通的残灰而已。”

  应陌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他的心虚在应陌眼中早已暴露无遗。只是,那灰烬究竟有什么名堂,竟让这一方土地也为其遮掩。

  “无妨,且带本君去看看吧。”

  “万万不可!”土地急忙上前拦住了应陌,随即顿觉失态,又急忙站回到一旁,声音微颤地说道,“那灰烬埋于土中二十余载,只怕早已不复存在,战神又何必为了人界那莫须有的传言而屈尊去刨那污秽之物。”

  应陌面露不快,懒得与其继续言语周旋,便干脆随手一挥,将其扔回地下。

  瞧方才那土地极尽遮掩的做派,想必定是被什么人下了封口令。此人能封得住土地这张碎嘴,还能让他在明知应陌身份的情况下出言制止,身份必定在北斗七星君之上。

  “六御。”

  想到此,应陌不禁皱了皱眉。

  六御为何会对这些凡人痛下杀手。

  之桃此时看得是云里雾里,什么灰烬?什么传言?刚刚他为什么会冒出一句六御?应陌这两天都出去查探到了什么?怎么自己一点都听不懂了呢?

  之桃满头问号地挠了挠头,只得愣愣地跟在应陌身后,向城隍庙院内走去。

  来到城隍庙内的那处院墙边,应陌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从身边的梅花树上折了一节树枝,俯下身,略显嫌弃地用那截树枝拨了拨墙边的泥土。

  什么情况?

  之桃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一幕。应陌他竟然特意跑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玩泥巴?

  挖了好一阵,应陌终于从泥土中发现了那些不寻常的灰烬。

  这是……神迹的痕迹……

  应陌赶忙闭上眼,凝灵力聚于眉间……

  竟是仲光的绛雷!

  此时应陌已是了然于心,当年那无头惨案的真相也逐渐拨开迷雾,露出了端倪。

  若他所猜不错,二十年前,仲光因某些原由灭掉了将离全家,随后将离得知真相,通过封仙试获得仙身……等等,这中间似乎还少了什么环节。

  当初他一个不过十岁、身无分文的稚子,怎么可能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活到现在。而且当初封仙试时,自己曾察觉到他丹田之中已萌生出超于常人的精纯内丹,这绝不可能是他自己修炼而成,定是有人从中相助。

  会不会是仲光?不对,仲光既然极力想要掩盖此事,又怎么可能助他修行,还让他通过封仙试获得了仙身。难道说,这背后还有一个他从未留意之人的存在?所以,真正想对之桃下手的,不是仲光,而是这幕后之人。

  这人为什么会想对之桃下手?她的身份从未暴露,这千年来也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魔界,究竟是什么能让此人如此苦心孤诣地策划出了这么一场庞大的局。

  应陌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又重新梳理了一次。二十年前,仲光因某些原由灭掉了将离全家,将离流落街头时被幕后之人所救,并习得灵术。后来,将离借着之桃离开魔界参加封仙试一事,故意接近……

  他怎么知道之桃会在此时离开魔界……

  当初之桃之所以会离开魔界,是因无阙剑被盗一事波及了她魔界的安宁……难道说,无阙剑被盗一事与将离和那幕后之人有关?

  “君上,你在想什么。”

  见应陌的脸色愈发凝重,之桃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什么。”

  应陌回过神来,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他望着之桃扬起的小脸,一时感慨万千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与那将离相处的时候,可有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将离?”

  之桃一脸迷茫地挠了挠头,应陌怎么突然冷不丁地提到了他?

  “罢了。”

  应陌轻声叹了口气。

  瞧她如此反应,只怕是对他毫无戒心,又岂会发现他的不妥。这个小东西生性单纯,偏偏又自以为颇有城府,日后怕是要吃大亏。

  这将离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是他身后之人。

  此人如此费尽心机地将将离安排在之桃身边,却又故意假装露出马脚,引得他追查将离的身份。如此苦心孤诣地故布迷阵,只怕他所图的没这么简单。

  如今必须要先将这幕后之人的身份搞清,才能彻底弄明白之桃、仲光、将离与此人及无阙剑的因果关系。此事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哎,却又无从下手。

  “走吧,去最后一处地方。”

  说完,应陌便牵起之桃,瞬行到了正一派册中所记之处。

  【完】

继续阅读:第四十二章 堕天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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