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了后，墨青衿和凤璋宸却也并未离开。
“如果两位不嫌弃，不如去花厅饮茶？”凤玄卿看着两人笑道，“郡王府上的茶或许比不上亲王府，却也有其独到之处。”
墨青衿清楚，凤玄卿这是打算要谈一谈他的身份问题了。
三人缓步往隔壁的花厅里走过去。
花厅里，只有两名穿着厚冬衣的侍女在里面服侍。花厅里头同样烧着炉子，银缕碳烧起来没有任何烟尘，却足够让这座小厅里面变得温暖如春。
墨青衿坐下，立刻便有姣美的侍女为她斟茶。
碧绿清澈的茶水装在精致的细瓷茶盏里面，有一种能够让人心绪安宁的柔和力量。
“准备谈一谈你们，嗯，怎么说，大幽皇室的问题了吗？”凤璋宸端起手边的茶，似笑非笑的看着凤玄卿。
凤玄卿微微挑眉：“当然，否则我为什么会请两位来这里叙叙呢？”
“愿闻其详。”墨青衿塞了一只枣糕在凤璋宸嘴里，以免他的冷言冷语再度打断凤玄卿的话。
凤璋宸叼着枣糕，轻轻舔了舔墨青衿还没有收回去的指腹。
墨青衿只感觉到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以及旁边的凤玄卿不忍直视的眼神，顿了顿，面无表情的将食指在手绢上擦了擦。
“青青！”凤璋宸不满的抗议墨青衿嫌弃的动作。
“咳咳，”凤玄卿不得不出声打断，他老早就听说了世子夫妻之间的恩爱，无需在眼前再看一次。
“长话短说。”凤璋宸还是抽空警告道。
凤玄卿：“……”如果不是你打断，或许我已经说完了。
“简单地说，我无意于向我兄长那样固执的去光复一个早已失去了人心的没落皇族。”凤玄卿微笑道，“他们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凭借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手段就可以夺取江山，不得不说，很可笑。”
凤璋宸懒洋洋的喝了口茶。
“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做一个清闲的王爷，不必承担这天下的重任，却有足够的财富供我挥霍。说实话，那个皇位对我而言的吸引力并不大，否则，我也不会把火药交给世子殿下了。”凤玄卿说着，微微一侧头看着墨青衿。
墨青衿顿了顿，凤玄卿说的话不无道理。
虽然他曾经表示出自己有心想要将陵城变成一个独立的王国，但那不过是为了符合他作为一个小郡王的野心的人设而已。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我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懒人，自然会选择最简单也最保险的方式来保证我自己的利益。”凤玄卿见凤璋宸沉默着摆弄手里的茶杯，继续开口道。
“所以，你的选择？”凤璋宸以手肘支撑着自己的下颌，淡淡的开口问道。
“如果世子殿下不嫌弃，我愿意为你效力。”凤玄卿无比坦然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至于我的身份，只有两位知道，只要你们愿意保密，我想，一位郡王对世子殿下而言，还是非常有用的。”
凤璋宸微微勾起嘴角：“看来郡王殿下早就已经考虑好了。那若是本世子不肯答应呢？”
凤玄卿笑得一团和气：“月前，小王已经去拜访过南亲王并且征得了南亲王的同意了。我想，世子殿下大抵也不会违拗南亲王的意思？”
凤璋宸脸上的笑容不变：“看来，郡王殿下当真是滴水不漏啊。”
一句郡王殿下，算是承认了凤玄卿的身份。
凤玄卿暗中松了口气，温和的自谦道：“此事关乎小王的项上人头，不得不小心，还请世子殿下见谅。”
“既然如此，你还要迎娶郓老亲王的嫡外孙女？”墨青衿微微眯上眼眸。
郓老亲王可是中立派，他年岁已高，也不在乎这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只要能够保住他自己，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南亲王也曾尝试着拉拢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亲王，但是却都被老亲王婉言谢绝了。
“郓老亲王虽然老了，他膝下却还有一群儿子呢。”凤玄卿笑得高深莫测。
“此话怎讲？”墨青衿微微蹙眉。
凤璋宸见状，漫不经心的站起身来：“夜既深了，我们就不打扰郡王殿下休息了。”
墨青衿瞟了他一眼，也跟着起身。
“世子殿下客气了。”凤玄卿微笑着将两人送出花厅。
凤玄卿将两人的住处安排在郡王府的摘星楼里，那处是郡王府内最华美的楼阁，一直空着也未曾有宾客入住。
墨青衿谢绝了凤玄卿安排为他们带路的下人，与凤璋宸一人拎着一盏明亮的琉璃宫灯走在王府夜间的小径上。
凤玄卿看着凤璋宸和墨青衿两人并肩走远了，眼底划过一丝复杂。
墨青衿这个女人，当真是叫他刮目相看了。
“郡王殿下？”站在凤玄卿身后的一名幕僚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咱们当真是要投靠南亲王府么？”
凤玄卿漫不经心的转身往自己寝殿的方向走：“本王才不像杨之水那么蠢，以为拉拢匈奴人就可以夺取皇权。大幽朝已经被历史的尘埃淹没，本王又何苦非要去做无益之事？如今南亲王府的赢面很大，本王何不赌一赌？”
大幽朝最后一任皇帝生性暴虐，早就在民间广为流传。没有百姓会希望这样一个已经被他们认定为残暴不仁的皇朝重新出现。
更何况如今的凤元朝虽然也是摇摇欲坠，到底也还有几根脊梁在朝中苦苦支撑，更有兵强马壮的南亲王虎视眈眈。
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投靠南亲王府，坐等胜利。其间稍微出一点儿力，就能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呢？
“殿下是认为，朝廷那边必输无疑？”幕僚依旧不解，“可是咱们得到的消息，姜辅国被皇帝用计杀死以后，皇帝开始肃清朝廷，平反冤案。司马匽太傅和墨娢璋将军都已经重得清名，今年的春闱，去年那群拒入考场的学子可都去了。”
“你是觉得，凤骜能够将这一堆烂摊子治理好？”凤玄卿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身边的幕僚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轻轻地点点头。
“被驯养成绵羊的猛虎，即便是拥有利爪锐齿，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凤玄卿冷笑一声，“况且，你若当真以为皇帝就此能够顺利掌权，那就太天真了。”
朝廷之中，皇帝想要改革，必然会触及贵族大臣的利益。朝廷如今已经是尾大不掉，别看之前君臣齐心合力对付姜辅国，一旦涉及到关于自身的利益，他们绝对是说翻脸就翻脸。
这群大臣需要的是一个符合他们自身利益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想要振兴朝廷的皇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