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杨之水和匈奴人勾结以后，想要离开他。”纨素咬着下唇继续道，“我的父亲当初被征入伍，便是在边疆死在匈奴人的刀下，我再爱他，也忍受不了他与匈奴人之间的勾结。”
墨青衿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自己的心中却也开始惊惶。
凤璋宸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他现在到底如何了？
“他不肯放手，便将我囚禁在他身边。后来又让人改良了寒食散的方子，让我每日服食。这东西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但是一旦我离开了他，没有了这东西，便会遭受万蚁噬体的痛苦。”
说着，纨素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深切的悲哀。
墨青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纨素，便只轻声道：“世子殿下身边网罗了天下名医，你且安心留在这里。过些时日我必然让他们找到解除寒食散的方法。”
纨素仰头，面对着头顶，许久之后才颓败的笑了一声：“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情至深，卦算尽，杨之水，到底是我无法避开的劫。”
墨青衿看着时哭时笑的纨素，传了织雪进来照顾她，自己则准备起身离开。
不料纨素却忽然大力的抓住了墨青衿的手腕，追问道：“墨将军，你去哪里？”
墨青衿顿了顿，道：“还有公务需要我处理，我……”
不料纨素却轻笑一声：“你想要去关外找世子爷？”
墨青衿看着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便微微颔首：“没错。”
“北漠茫茫，如今又是风雪交加。将军准备就这样去找人？”纨素抓着墨青衿的手道。
墨青衿摸不准她的意思，便又应了一声。
虽然她也清楚，自己这样去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但是那也比呆在大营里整日提心吊胆的好。
“带上我吧，我陪你同去。”纨素有些急切的抓住墨青衿的手哀求道，“你找不到世子，我可以帮你找到。”
“纨素姑娘，你的身体不好……”墨青衿见她表情急切，轻声安抚道，“留在大营里吧。”
纨素轻轻地摇了摇头：“墨将军，你不必劝我了。我的大限将至，我自己知道。若是你不肯带我去，我也会自己去的。只是我单人匹马，走到哪儿算哪儿，死了无人知晓，也是我的命罢。”
墨青衿沉默，片刻后颔首：“若你坚决如此，便与我同去吧。”
“什么？不行！”帅营里，墨昀猛地将墨青衿交给自己的虎符拍到桌面上，一脸坚决的看着墨青衿，“我不同意！你如今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单这条，我就不同意你去大漠里找人！要去也是我去！”
墨青衿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见状也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墨昀在墨青衿淡然的目光下顿了顿，随后还是气呼呼的转头。
“小昀，你听我说。”墨青衿走到墨昀面前，让他看着自己，“凤璋宸是我的夫君，我在灵洲城的时候与他拜堂成亲的时候，许下过生死与共的承诺。”
“而今，十三万大军还在玉门关，也唯有你，才能让我放心将他们托付给你。”墨青衿说着，双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墨昀。
墨昀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你放心，我找到了他们就把他们带回来。”墨青衿见他的表情很沉重，又笑了起来，“等我回来以后，要是看到你没有把这里管好，我一定会治你的罪。”
墨昀还想说什么，但是墨青衿转身拿起桌面上的虎符又塞进他的手里。
“这一次，你要帮帮姐姐。”见墨昀仍旧不为所动，墨青衿的口气变得更加缓和了，“小昀，你必须要答应我。”
墨昀用力的握住了手里的虎符，许久之后终于声音喑哑的开口：“我等你七天，七天以后要是你们没有回来，我就带着大军杀去漠北！”
“放心。”墨青衿微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一如小时候她教墨昀练武后的亲昵。
墨青衿要离开军营的消息除了墨昀和吴铭两人，再无人知道。
织雪和离剑两人也寸步不离的跟在了墨青衿身边。
她们加上纨素一行四人牵着四匹骆驼和一辆由骆驼拉着的车悄无声息的上路了。
“姐！”墨昀看着穿着厚重冬衣，披着白色大氅的墨青衿，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墨青衿正牵着骆驼准备上路，听到这一声，不觉又停下脚步，回头眯着眼睛看着墨昀。
她的肚子虽然一天天变大，但是身上其他的地方却依旧未变。而且那张倾世绝艳的脸上并未见丰腴，反而是更加清减了。
墨昀上前，死死地咬着下唇，许久以后眼圈都红了才低声开口：“姐，别留下我和娘亲。”
墨家一脉传承至今，只剩下他们三人。
墨昀不敢想象，如果墨青衿在漠北出现了什么意外，他和母亲该如何活下去。
墨青衿闻言，微微勾起嘴角，安抚的伸出手拍了拍墨昀的头：“傻弟弟，放心吧，我们会早些回来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墨昀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心底的担忧和不舍点了点头。
墨青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钻进了马车里头。
织雪和离剑两人牵着骆驼赶着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了玉门关。
纨素的身子不好，见不得风雪，墨青衿刻意命人招徕了厚实的马车，又在四壁上铺了厚厚的棉被用以保暖。
另外一辆马车上背着厚重的冬衣、充足的粮食和炭火，足以满足他们这段时间的消耗。
纨素躺在棉被里，身上披着厚重的狐裘。她的身边安放着一张小案几，她正在利用铜钱卜卦。
“渐：女归吉，利贞。彖曰：渐之进也，女归吉也。 进得位，往有功。进以正，可以正邦也。其位刚，得中也。 止而巽，动不穷也。”她收起铜钱，轻声开口道。
“此卦怎解？”墨青衿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腹部轻声问道。
纨素微笑：“过程中或有艰辛，但是结局尚好。”
不管墨青衿信不信，纨素的话多少也给了她些安心的力量。
“那么，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墨青衿又问。
这一次，纨素给出了两个字：“龙城。”
墨青衿转头，微微揭开马车外面的帘子，就看到外头，离剑牵着骆驼，织雪骑在骆驼上，两人都沉默着，然而他们的手却牵在了一起。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帘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摊开在桌面上的一张地图。
地图上某个红色的点，距离玉门关看上去很近，但是要走到那里，却要两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