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为何要将此事坦然相告？”沉默许久后，墨青衿才开口问道。
贺兰婉闻言，微微勾起嘴角，神色从容：“我已经是将死之人，有的秘密也不想再带到地下去。何况，哀家若是不把这件事说出来，想来，世子和世子妃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罢休？”
墨青衿微微一顿，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将自己心里的那个问题问出来了：“当年德宗上位……我父亲为他鞍前马后，护他登基……”
太皇太后看着墨青衿，片刻后打断了她的问话：“你是不是想问，你父亲墨勖知不知道德宗的身世？”
墨青衿回头看了凤璋宸一眼，微微颔首。
“这件事情，哀家认为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太皇太后平静的看着墨青衿，话里的意思却让墨青衿的心中一紧。
墨青衿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随后回复了平静。
“青青，咱们先回去吧。”凤璋宸见状，上前轻声道。
他很清楚，墨勖将军在墨青衿的心底一直是正直忠诚的形象，因此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看到墨青衿因为这件事受伤。
所以，他宁愿这件事到此为止。反正他想要知道的，都已经被证实了。
“不。”墨青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太皇太后，“还请太皇太后告知，我父亲是否知道那件事？”
太皇太后微微一顿，显然是有几分意外的。
凤璋宸却并不意外，若是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就拒绝真相的话，那也不是他认识的墨青衿了。
他认识的墨青衿，从来不会逃避问题，只会迎难而上。
太皇太后慢慢的放下手里的手炉，停顿了片刻后终于是轻叹了口气：“墨勖将军是否知情，哀家并不知道。”
见墨青衿依旧固执的看着她，太皇太后才道：“说来可笑，不管你们信不信，哀家当初都没有想要伤害高祖皇帝的想法。但是有的时候，局势迫使你不得不做出选择和让步。”
贺兰婉嫁给高祖皇帝以后，虽然对高祖皇帝并没有多少爱情，但是高祖皇帝没有亏欠过她，她的心里也是知情的。
本来她的责任就是为了楼兰国和凤元朝的交好而牺牲自己，后来背叛了高祖已经是心怀愧疚，但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命，还有她自己那份可怜的爱情和私心，她只能违拗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些年，哀家心中一直怀着愧疚，即使是死后，哀家也不愿葬入帝陵。哀家已经与皇帝商议好了，等哀家归天以后，便将哀家送回楼兰安葬。”太皇太后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带着宁静和淡然。
墨青衿看着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片刻后轻声询问：“我可以冒昧问一下太皇太后，您亲生的那个孩子，送到哪里去了吗？”
太皇太后的眼睑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鸟笼里的鹦鹉身上。
“他现在应该是在龙城，对么？”墨青衿追问道。
太皇太后微微一震，抬头看着墨青衿，似乎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今日冒昧来访，得罪之处，还望太皇太后不要怪罪。”凤璋宸微微挑眉道。
太皇太后看着两人，许久之后才轻轻地点点头，眼神也在这一瞬黯然了下去。
“青青，你是在怀疑，龙城的白老板会是太皇太后的儿子？”离开了皇庄别苑后，凤璋宸才开口问道。
墨青衿淡淡的点点头：“不是怀疑，而是已经确认了。”
白雪飞拥有一双和太皇太后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眸，这种眸色在楼兰国也是皇族身份的象征。
而且，太皇太后养的那只鹦鹉，就是龙城客栈里头白雪飞豢养的那一只。
墨青衿的记忆力向来惊人，绝对不会在这种小细节上出现纰漏。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白雪飞远在北漠，却依旧对中原的情况了如指掌。
墨青衿拿着手里的那张由太皇太后亲手写下的懿旨，在手中看了小半天，才将明黄色的绢布折叠起来交给凤璋宸。
如果南郡要起兵，到如今其实根本不需要找什么清君侧的借口了。
皇帝并非凤家血脉，仅仅是这一条，就足以让天下民意顺从。
“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凤璋宸接过懿旨收入怀中，俊美的脸上却并未见到轻松的表情。
他看着墨青衿，片刻后才轻轻摇了摇头：“那些贵族世家，朝廷重臣里头，未必没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否则，单凭当初后宫里头还未封后的兰妃和一个皇子，想要瞒天过海简直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凭借兰贵妃和二皇子，他们还真的就成事了。这其中若没有那些朝臣插手，说出来只怕那些朝臣自己也不会相信。
“刘子良、张曙光、司马家……”凤璋宸一个个的点出如今已经是朝廷重臣的几个人的名字，那些人，都是当初极力拥护德宗皇帝上位的人。
如果说其中还有知情人，那么大抵便是这几个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墨勖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墨青衿微微颔首，这几个人的确是非常可疑，而且他们分布在兵部、户部等重要的位置，几乎是掌控了整个凤元朝的朝廷。
只是平日，姜辅国仗着太后是他的亲妹妹，行事之间最为嚣张，也最是惹眼，倒是替这几个人挡住了不少的明枪暗箭。
现在姜辅国一死，凤璋宸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墨青衿闻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几位朝廷重臣都是位极人臣的权臣，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么多年来与姜辅国斡旋，已经深深地赢得了皇帝的信任，也将他们自己和皇帝凤骜紧紧的捆在一起。
利益趋同，他们必然会成为皇帝一派中最坚定的中流砥柱。
那么，他们如今共同的敌人便是凤迦南为代表的地方藩王势力了。
墨青衿想到这里，忽然心中有些不安。
她转头看着凤璋宸，凤璋宸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却并不担心，只是微笑着道：“放心，悠悠身边除了织雪离剑两人，我还安排了十名玄甲安卫守着，不会有问题的。”
话虽如此，两人却也都加快了回城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