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夫人沉默片刻：“我就问问你，能不能放弃了这官身，不去帮着别人对付你姐姐？”
墨昀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拒绝道：“恕儿子做不到。”
墨老夫人惨笑一声：“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明白。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朝廷的臣子。抓娢儿是你的责任，你去做朝廷的鹰犬便是，又何必来我这老婆子面前尽孝？”
墨昀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拳头，自从他奉命追查关于墨娢璋的下落以后，他们母子的关系就越来越恶化，以至于每每他来给母亲请安，都会得到母亲的冷嘲热讽。
“墨娢璋里通外国，勾结匈奴，证据确凿，母亲你要我怎么相信她的清白？”墨昀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白纸黑字是她的字迹，上面盖的是她的私印，这些如何作假？”
屏风后面，墨青衿抿着嘴角，沉默的听着外面的对话。
凤璋宸有些担心的握住墨青衿的手腕。
“那些都是伪造的！”墨老夫人提高声音反驳道，“你自己没有脑子去分辨的吗？别人骗了你，偏偏你却深信不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蠢货来？”
“夫君，你少说一句吧。”长阳公主见两人似乎又要吵起来，忙开口劝道。
“母亲！事到如今你还要替她辩解！”墨昀怒气冲冲的绕过屏风，却看到墨老夫人已经是泪水满面，不觉一顿。
秦嬷嬷有些埋怨的看着墨昀，又掏出手绢给墨老夫人擦了擦眼泪：“少爷，老夫人如今身子不好，您就别再和她争辩了吧！”
墨昀顿了顿，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是儿子的不是，还望母亲不要怪罪。午间宫里来人传话，要儿子和公主入宫用膳，我们先退下了，请母亲保重身体。”
说罢，起身大步的离开了寝殿。
长阳公主见状，也忙安抚了墨老夫人两句，转身跟上了墨昀的步伐。
墨青衿听见脚步声走远了，才担心的走出屏风停在床边，看着兀自伤心的母亲，犹豫片刻后才道：“母亲您不必伤心，我会寻找机会跟墨昀解释清楚的……”
她话音未落，房间门却再度被推开，墨昀一个人走进房间，手里提着一把长枪，神色冷漠的看着房间里面的墨青衿和凤璋宸两人。
“我就猜到有异。”墨昀眼神冰冷的看着墨青衿，又看了看穿着女裙的凤璋宸，冷笑一声，“世子殿下也来了？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好好叙一叙吧。”
墨青衿沉默的看着墨昀，感觉自己似乎要被他眼中灼灼的恨意烧伤，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昀儿，你别再执迷不悟。”墨老夫人担心房间里的人动起手来，会惊扰到潜伏在外面的大内高手，忙扶着床沿就要起身，却不防身子虚弱已久，差一点儿就摔了下来。
多亏凤璋宸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墨昀见到自己的母亲这样维护墨青衿，心里一阵难过：“母亲，事到如今，你还是护着她……”
“墨昀，事实并非你所知道的那个样子。”凤璋宸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不管你打算把你姐姐和我交出去还是怎么样，至少也要听完我的话再做决定。”
墨昀停了片刻，握紧手中长枪：“说吧。”
凤璋宸回头看了墨青衿一眼，才开口道：“一年前，匈奴密使入京，想必你也略有耳闻？”
墨昀的眼底划过一丝动摇，缓缓地点点头。那时候他还只是禁卫军中一个校尉，虽然知道，但是具体情况却并不清楚。
“匈奴人派出密使入京，向太后提出一项交易，用墨娢璋的人头来换取匈奴的俯首称臣，年年纳贡，百年之内不起兵祸。”凤璋宸回想起当初自己看到京城发来的密报时的暴怒，恨不能挥兵北上杀入京城的恨意，声音转冷。
若非后来查到墨青衿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他必然是要让那些祸首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墨昀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在回忆中发现，似乎在墨娢璋战败以后，镇北大将军也换了人。匈奴人果然不再来犯，并且主动称臣，还送来了大量的珠宝作为岁供。
“我曾亲眼见到了……你与匈奴王庭来往的亲笔书信，上面还盖着你的私印。”墨昀将目光投向墨青衿，语气却有些动摇了。
凤璋宸嗤笑一声：“那种东西，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伪造出来。或许你还记得李菁瑶此人？”
墨昀缓缓地点点头，李菁瑶，曾经是墨青衿身边的贴身副将，如今却是皇帝后宫里面的安贵妃。
“她被太后收买，太后许诺她杀害墨娢璋以后，便给她皇帝贵妃的身份。”凤璋宸讥讽一笑，“她的封号为安，这意思不必我再跟你解释了吧？”
墨昀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却晃了晃。他不敢看墨青衿的表情，只是忐忑的盯着凤璋宸，不安的反驳道：“你远在南郡，又是如何知道这些朝廷机密的？”
凤璋宸傲然俯视着他：“小舅子，你还是小看了南亲王府。”
墨昀皱起眉头：“谁是你小舅子……”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在凤璋宸和墨青衿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那个传言，果然是真的！
他沉默了许久，咬了咬下唇，神色紧张的看着墨青衿：“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墨青衿轻轻地点点头：“李菁瑶背叛我，陷害我也就罢了，还害死了三万边关将士，这笔账我早晚会与她清算清楚。”
墨昀紧紧抿着下唇，愤恨、释然、恼怒重重情绪在他的脸上闪过，最后定格在愧疚的神色：“对不起，姐姐。”
墨青衿缓缓勾起唇角，上前将他搂在怀里，才发现原来还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墨昀如今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蠢东西，以后不可以再不加验证便轻信于人了，明白么？”墨青衿冷冷道，只是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瞳孔里却浮现出温柔的神情。
墨昀偌大一个小伙子，却抱着墨青衿无声的哭了出来。
旁边的墨老夫人见了这一幕，终于是松了口气。
凤璋宸看得有些吃醋，墨青衿大抵是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的家人了罢？
他上前一步便把墨昀从墨青衿的怀里扯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放心，姐夫也不会怪你的。”
姐夫？墨昀擦了把眼泪，回头跟凤璋宸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