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蓝色的旅行轿车,平稳地飞驰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前方是一路坦途。
方克手握方向盘,瞥了一眼里程表,对身旁的林远说:“你猜,咱们跑了多少公里?……”
身旁无人应答。
“……已经超过了五千公里……估计明天下午咱们就能到家了……”
车厢里飘荡的排箫曲被刻意调低了音量,方克继续着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吴叔叔打来了电话,他今天上午已经到了……明天上午他会带车去机场接铁雄和七婆他们……大家都在等着咱们呢……”
林远的手指微微地抖动了一下,气若游丝般地“嗯”了一声,嘴角似乎在努力地上扬着,想要给暗灰色的脸上装点一丝笑容。
方克不敢转过脸去看,他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在瞬间崩溃。现在他觉得,只有跟自己不停的说话,才能让思绪和心情都保持相对的冷静,从而确保驾驶的安全。
他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起码在自己带着父亲回到故乡、见到亲友之前,他必须自欺欺人。
尽管他清楚地意识到,林远强撑着的那口气,随时都可能消散。
在离开B城的一个多月里,方克开着车,带着林远一路走走停停,全程除了目的地,其它全无计划,任凭心情。
起初的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摆脱掉了繁重的工作压力,心情转好所致,林远的身体状况与精神面貌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方克也曾一度心存侥幸,认为父亲可能会就此好转起来。
然而就在一个星期之前,经过了整晚上吐下泻的折腾——诱因也许是晚餐时林远所喝的一杯白酒。
至此之后,林远的健康状况便急转直下,直到奄奄一息。
关于饮酒一事,方克一路上都在劝说、阻拦。唯独那晚,他就好像是思维不受控制一般,突然感觉如果饮酒能够让父亲更加开心的话,也许就应该让其尽兴,否则万一哪一天,林远……所留的遗憾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
尽管连医生都不能确定,林远的抱恙是否与饮酒有关,但是这份自责却深埋于方克心中,难以消除。
一连转看了几家医院,对于这种罕见的病症,医生们都建议让林远回B城接受治疗,毕竟那里集中了全国最好的医疗资源。
然而林远却对方克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他要跟着方克继续走,要一起回家,不想躺在病床上等死!
他说:“我可以死在工作中,也可以死在路上,就是不能死在病房里……”
天边的太阳渐渐西斜,余晖将路途拉长,终点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