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开阔地上的生机
枣树开花2025-06-27 11:552,144

   那日头毒得跟下火似的,晒得人头皮发疼。我跟师父背着行囊,脚踩着滚烫的黄土路,正往北边赶。远远望见一片开阔地,四周连棵树影子都瞧不见,活脱脱像个秃瓢扣在地上。这便是张家新宅了。

  

   "师父,您瞧这地界..."我擦着额头的汗水,喉咙里像塞了团火。师父捋着山羊胡,眯着眼打量:"风水上这叫'四野无遮',风煞最易侵袭。"

  

   正说着,院门口跑出个黑壮汉子,裤腿上还沾着泥星子。这便是张大哥了,三十出头年纪,额头上皱纹深得能夹住硬币。"可算把活菩萨盼来了!"他扑通就跪在晒得发烫的地上,膝盖砸得尘土飞扬。我赶紧搀他,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大师,您可得救救俺们全家!"

  

   师父扶他起来,张大哥抹了把脸,眼泪鼻涕糊了一手:"自打上个月搬进这新宅,日子就没安生过。那风啊,说来就来,刮得庄稼东倒西歪。昨儿夜里,俺家那口子煮饭的锅都让风掀翻了,烫得她胳膊直掉皮..."

  

   我跟着张大哥进院子,只见墙角堆着几捆被吹折的玉米秆,晒谷场上铺着的苇席被掀起半边,连院里那棵刚栽的小枣树都歪成了麻花。最瘆人的是堂屋门框,裂开道缝,活像张着黑洞洞的大嘴。

  

   "这宅子是上月才盖的。"张大哥蹲在地上画圈,"地基打得深,砖瓦都是新烧的,可就是..."他突然压低声音,"村里老人说,这地方以前是片乱葬岗..."

  

   师父闻言轻笑:"哪来那么多讲究?分明是风煞作祟。"他从褡裢里掏出罗盘,铜针转得跟陀螺似的。"东南方空缺,西北方有缺口,风从山坳里直灌进来。"说着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啥法子?"张大哥眼睛瞪得溜圆。

  

   "种树!"师父把罗盘往我怀里一塞,"小远,去把咱们的树苗取来。"

  

   我跑回马车,从车底拖出个破麻袋。里面躺着二十来棵小树苗,都是师父沿途收集的:有耐旱的沙枣树,抗风的榆树,还有几棵俺家乡常见的柳树。这些树苗根上还沾着俺老家的黄土,此刻在麻袋里蔫头耷脑的,像群受了委屈的孩子。

  

   "先在宅子四周挖坑!"师父指挥着张家人,"坑要挖到见生土,树苗间距得留够..."他突然顿住,抓起把土搓了搓:"这地太硬,得先浇水松土。"

  

   我们七手八脚忙活起来。张大哥扛来水桶,他婆娘提着陶罐,连他家那条黑狗都叼着破瓢凑热闹。我蹲在坑边,手把手教张大哥的儿子小虎怎么扶树苗:"根须得舒展开,像人伸懒腰似的..."

  

   正干得热火朝天,突然起风了。起初只是微风拂面,转眼就变成了狂风大作。那风刮得人脸生疼,吹得沙土迷眼睛。最可气的是,刚栽好的树苗东倒西歪,活像喝醉的汉子。我急得直跳脚:"快拿木棍来!"

  

   张大哥抄起根扁担当支撑,他婆娘把晾衣绳解下来绑树苗。我脱下褂子裹住树根,跟风较起劲来。汗珠子砸在土里,眨眼就没了踪影。等风停时,我瘫在地上直喘气,手掌心火辣辣地疼——磨出好几个水泡。

  

   "歇口气吧。"张大哥递来碗凉水,"俺们庄稼人皮实,这点苦算个啥?"

  

   我咕咚咕咚灌下水,突然发现师父正蹲在树苗前念叨:"小树啊小树,你们可得争口气..."他嘴里念念有词,我凑近一听,原来是在给树苗"说吉利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们隔三差五就来张家,浇水、培土、修枝。说来也怪,那些树苗像是懂人意似的,抽芽、长叶,眼看着就蹿高了。最精神的是那几棵柳树,细长的枝条在风里跳舞,活像一群绿衣仙子。

  

   转眼到了麦收时节。这天我路过张家,远远就闻见麦香。远远望去,金黄的麦浪在风里翻滚,可奇怪的是,麦子们齐刷刷地弯着腰,却不见倒伏的。走近一瞧,好家伙!那些树苗已经长成小树了,枝叶交织在一起,活脱脱道绿色城墙。

  

   "托你们的福!"张大哥捧着麦穗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年收成比往年多三成!"他媳妇端来新蒸的馒头,热气腾腾的,咬一口甜滋滋的。张大哥突然压低声音:"昨儿夜里,俺听见树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唱歌..."

  

   我抬头望去,只见树梢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夕阳把树叶染成金红色。远处,张家的小孩们在树下嬉戏,笑声跟风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清脆。

  

   三年后的清明,我又踏上这片土地。远远望去,张家新宅完全变了模样——四周绿树成荫,院里鸡鸭成群,连房顶的炊烟都带着股青草香。最醒目的是那几棵老柳树,树干粗得两人合抱,枝条垂下来,在地上投下片片绿荫。

  

   "小远兄弟!"张大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会儿他可精神了,红光满面的,裤腿上别着支钢笔——敢情是当上村长了。"快进屋喝碗茶!"他拉着我就往院里走,"今年俺们村要办果园,就照着你们教的方法..."

  

   堂屋里,他婆娘端来盘杏子,黄澄澄的直晃眼。张大哥掰开一个,里面的果肉白生生的:"这是俺家果园头茬果子,您尝尝鲜。"我咬了一口,甜得跟蜜似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要说最得意的,还得数后山那片防护林。"张大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俺们按您说的,种了松树、柏树,还有几棵果树。现在啊,连野兔都来安家了..."他突然笑起来,"上回俺去巡林,还撞见只狐狸,那家伙机灵得很,见人就跑。"

  

   夕阳西下,我们坐在树下喝茶。晚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极了师父当年念叨的"吉利话"。远处,张家的孩子们在林子里追逐嬉戏,笑声跟风声应和着,传得很远很远。

  

   师父要是还在世,看见这景象该多高兴啊。我望着满眼的绿色,突然明白了一个理儿:所谓风水,不过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那些树苗不仅挡住了风煞,更在张家人的心里种下了希望。

  

   如今每次路过这片土地,我都会停下来歇歇脚。那些树木依旧挺拔,枝叶依旧茂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持与希望的故事。而我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还有更多这样的故事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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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罗盘的第三十七道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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