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她半躺在椅子上翻看卷宗,积压几天的疲倦顷刻间席卷而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晚膳准备好之后,孙嬷嬷从后厨出来,看见这一幕,她刻意没理会,转而进屋叫了渤王:“王爷,吃饭了。”
渤王没沐浴没更衣,代表他还要出门,在他下楼看见椅子上睡着的人时,随手扯过叠放在一旁的狐皮毯子盖上,动作丝毫不温柔,看起来反倒有些暴躁,孙嬷嬷看见时,却意味深长的笑了。
“王爷,要叫王妃起来吃饭吗?”孙嬷嬷试探的问道。
“不用。”渤王面无表情。
孙嬷嬷嘴角的笑意更浓,殿下还是关心马摘星的。
饭后,渤王起身走向门口:“孙嬷嬷,我有事要出门。”
孙嬷嬷迎上前帮他将靴子拿出来摆好:“放心,我会叫王妃起来吃饭的。”
渤王抿了抿薄唇没有言语,随着马车离开王府,马摘星悠悠醒转,有些懊恼:“孙嬷嬷……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孙嬷嬷笑盈盈的上前说道:“王爷不让叫,想让你多睡会儿,这几天你太累了。饭给你热着呢,我给你端过来,实在累也得吃了饭再继续睡。对了,王爷刚出门去了。”
马摘星还有点迷糊,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桌前坐下,瞥见桌子上渤王的信件落下了,她本没想理会,却偏偏看到了上面是顾月儿的名字。
孙嬷嬷和她对视一眼,说道:“王妃,你帮王爷看看吧。”
马摘星摇摇头:“算了吧,他待会儿发现没带自然会回来拿。”
孙嬷嬷叹了口气,像是觉得她不争气,突然打开了信封。
原来是邀约信件,难怪渤王出了门。
孙嬷嬷没好气的说道:“这小蹄子。”
马摘星有些心虚:“孙嬷嬷,我知道您想为我抱不平,可这样,渤王知道了会生气。”
孙嬷嬷努努嘴:“老奴无所谓啊,倒是你啊,王妃,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跟王爷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外面这些莺莺燕燕,您倒是管管啊,像王爷这样的男子,那些女人可一天天眼巴巴的望着呢!”
马摘星一阵沉默,渤王外面的女人,她没办法管,也管不了。
没过多久,渤王折了回来。
马摘星将信件递给他:“顾月儿的信。”
渤王看了她一眼,接过信件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以后别碰本王东西。”
她眼底掠过一抹落寞,很快又归于平静。
夜里,她睡意刚浓,突然有人来报,徐泽在王府门外。
她怕六六又出了什么事,急忙出去。
见面之后,徐泽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想和六六早日完成婚期,还望王妃成全。”
听到是关于六六的事,马摘星裹紧身上的斗篷迅速上了马车,深夜的温度实在冻人。
门口值夜的侍卫见接走马摘星的不是殿下的马车,很谨慎的记住了特征。
马摘星不想走太远,让徐泽将马车停在了路口:‘我们就在车里商量吧,今天实在太晚了。’
徐泽露出了疲倦的神色:“我今天太累了,先去我住的驿站吧,很多细节想和您商量一下,好吗?”
马摘星不好再拒绝,只能跟徐泽去了驿站。
进了驿站房间,徐泽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在帮六六查案,几天没睡好觉了,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了……”
话还没落音,他不慎打翻了汤汁,衣服上脏了一块。
“我去清理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徐泽皱着眉头,看起来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摘星身为朋友,也在尽量安抚他:“没事没事,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并不会拘泥于小节。
正在此时,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了,她睁开眼,对上了六六的一脸惊讶。
“六六?”马摘星脑子里断了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六六正要说话,长廊拐角处,渤王携着满身寒意快步走来,脸色阴沉得可怕,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听到房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六六脸色微变,做了个决定,将马摘星一把推进去,死死关上了门。
等渤王到跟前,六六后背抵在门上:“殿下,您来这里有事么?”
渤王双眼微微眯起,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让开。”
六六略微迟疑的说道:“您是来找王妃的?她不在这里。”
门内,听到六六的话,马摘星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
整件事情让她莫名其妙,她前脚跟徐泽刚到驿站才这么一小会儿,六六和渤王接着就来了,这是什么情况?六六来这里找徐泽不奇怪,渤王不是找顾月儿去了么?
没等她细细思量,渤王已经让侍卫开始撞门了。
摘星退后几步,有些心慌,闭着眼敲了敲浴室门:“徐泽!你快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内间太隔音,徐泽没听见,依旧在清洗。
很快,侍卫就将门打开了。马摘星跟渤王四目相对,犹如望进了雪原,即便没做错什么,她也被他的眼神震慑得心虚,害怕的往后退去……
六六挣脱侍卫的钳制,冲上前护在了马摘星跟前:“渤王,有话好好说,我跟你一样急!但是这事儿能不能让徐泽出来再捋捋清楚?我觉得王妃不是这样的人,徐泽也不是!”
徐泽似乎终于擦觉到了外面的异样,裹上外衣开门走了出来,看见房间里多了这么多人,他怔了怔:“什么情况?”
渤王眸子更冷了几分,六六没好气的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徐泽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我有事找王妃娘娘,刚吃东西弄脏了衣服,所以洗了一番。”
没等他说完,渤王冷声打断:“编借口也要过过脑子!”
徐泽不敢再解释,看向了六六:“你也这样觉得?我在骗你?”
六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马摘星,迟疑了一瞬,在她想开口的时候,徐泽笑了:“行了,如果你不信就不必说了!”
渤王扫了马摘星一眼,抬了抬手,转身离开。
两个侍卫上前将马摘星带了出去,即便没有动粗,对马摘星来说,也犹如在被凌迟,他就这么不相信她?
因为有了三年前的事,所以在他心里自己就是这样随便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渤王脸色阴沉得可怕,马摘星垂着眼帘沉默着,并没有想解释,当他不信任自己时,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编造的谎话。
回到王府,渤王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浴桶边上,冰冷的水洒在身上,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狼仔,清晰的看见了他眼底流动的怒火和即将失控的隐忍,还有……嫌恶。
渤王似乎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出去:“洗干净再见我!”
门被用力合上,砰的一声像是砸在她心脏。
马摘星在浴桶里足足呆了一个时辰,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她没办法再穿出去,当然也不可能让渤王帮她更衣。
在手指皮肤被泡得开始发白时,她硬着头皮裹上了斗篷,连走路都很小心翼翼,不敢抬高腿。
走进内间,房间全是浓郁的香炉灰味,呛得她咳嗽了好一阵儿。
这次,渤王没有再将香炉挪开,选择了无动于衷,一旁桌子上的酒壶,只剩下了半壶。
马摘星尽量轻微的呼吸,走到他身后:“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我会说什么?”渤王手指微微用力。
气氛陷入了僵局,沉默像是黑暗中的猛兽,随时会将人吞没。
随着桌上的酒杯酒壶被扫落在地,渤王的怒火终于爆发,猛地起身抓住她的肩膀:“你就那么急不可耐?谁都可以是吗?本王还没死!”
马摘星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身上的斗篷,闭上眼不去看他,不看,或许没那么害怕。
渤王的视线落在了她肩上的伤疤处,那是她为了他留下的,可此时,他却觉得嘲讽:“马摘星,你让本王觉得恶心!”
渤王走了,什么也没对她做,这跟从前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不一样。
房门被狂怒的甩上,马摘星瘫坐在床榻边沿,如没有灵魂的傀儡。
她一整夜没有合眼,也再没人让她去接喝得烂醉如泥的渤王,他也不会再在醉酒后判若两人,跟小猫似的在她颈窝轻蹭。
清晨,孙嬷嬷敲开了房门:“王妃,吃点东西吧?您跟王爷怎么了?”
马摘星躺下裹紧了被子:“我不吃,没事。”
孙嬷嬷叹了口气,没有多问。
门外传来了六六的声音:“王妃,您没事吧?徐泽跟我说清楚了,我也从来没怀疑过你们,昨晚渤王没对你怎么样吧?”
马摘星顿了顿,抬头说道:“没有,我没事。”
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六六还是放心不下:“你嗓子怎么哑了?受寒了?”
马摘星吸了吸鼻子,已经完全没嗅觉了,什么也闻不到。
昨晚淋了冷水,她现在浑身无力,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六六走后她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满屋都是药草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