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衮州这边有停灵的习俗,家中若有长辈去世,则棺椁要在家中停放至少七天,多的甚至要半月之久。
如此炎热的天气,可以想想那个场面。
若有冰盆还能好些,可惜这边偏僻贫瘠,冰盆这样的东西即使是在京都也只有勋贵人家用得起,这里根本就没有那个条件。
风涟漪猜测这次瘟疫多半就是来自于不洁的水源和家中停放的棺椁,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琰,李琰沉吟一会儿后说:“等回去后我会让人处理掉这些棺椁,集中火化。”
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只是水源的问题......
城中的河流井水几乎枯竭,只有几处阴凉的沟渠里还有水,只是那水都很脏,根本不能喝。
李琰特意带风涟漪去看了下那沟渠,浑浊不堪,上面还有跳跃的浮游生物和苔藓,百姓就只能打这样的水喝,两个人不禁都陷入沉默。
这衮州究竟到了何种境地,百姓过得日子连牲畜都不如。
而若连主城邺城都是如此,那其余九城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打死它,打死它!”
“快,它没力气了,我今晚要吃肉!”
“啊!不好,它要发凶了,快拿石头砸它!”
正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从不远处传来,听声音是一群孩童,风涟漪和李琰对视一眼,抬步走过去。
绕过一个转角,就见一群半大孩童堵在一个巷子口,每个孩子兜里都揣满了石头,警惕又兴奋的盯着巷子里面。
风涟漪皱了皱眉,往前凑了几步,仗着身高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那是一条凶性毕露的恶犬,浑身的毛都被打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十分狼狈,它身上都是伤口,左前爪更是汩汩的流着血,一双凶目却仍紧紧盯着面前的一群孩子,伏低身子作出攻击的动作,喉咙里不停发出威胁的声音。
那几个孩子见状非但不怕,反而愈发兴奋的尖叫的朝它砸石头:“别怕,它都被我们追着打了三天,浑身都是伤,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快拿石头砸它,砸死了拖回家吃肉!”
若非亲眼所见,风涟漪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
他们分明还是稚童,眼底却看不到一丝该有的善良心软,有的只是贪婪和狠辣。
那条狗固然看着凶恶,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却只是躲闪他们丢过去的石头而不伤人,实在让人不忍,风涟漪忍不住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啊!”
“你是谁?”
风涟漪的突然出声把孩子们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过来,戒备的盯着她:“你想做什么?里面那条狗是我们的,不会给你!”
附近的能吃的东西他们都已经找遍了,所有能吃的动物也都被抓没了,只剩这条凶的不行的恶犬,他们抓了许久都没能抓住,今天好不容易堵住了,说什么都不会放过!
人在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生死存亡关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风涟漪说不出责怪的话,他们只是太饿了,何错之有呢?
李琰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对那群孩子道:“小孩,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你们放过里面那条狗,我用半扇猪肉跟你换怎样?”
孩子们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半扇猪肉可比一条狗肉多多了,他们可以多分好多肉,有了吃的,他们就暂时不用饿死了!
“你...说话算数?”领头的孩子更大也更有心眼,有些不信任的看着他。
李琰直接撤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扔给他,漠然道:“明早拿着这块玉佩来州府找管事领猪肉,本王不会诓你。”
自称本王,他是王爷?
小孩放心了,不舍得看了眼巷子里的恶犬,招呼着人跑远了。
风涟漪这才抬步走进巷子里,她刚走进去恶犬就发出咕噜咕噜的警告声,一双凶目恶狠狠的紧盯着她。
她脚步顿住,想了想从衣袋里翻出一瓶金疮药,尽量语气温柔道:“你别怕,我只是看你受伤了,想帮你上药而已。”
“你乖一点,别咬我好不好?”
“风涟漪,回来!”巷子只能容纳一个人,李琰站在外面眉头都打结了,沉着声命令。
他可以纵容风涟漪救恶犬,却不想看她以身犯险,说到底不过一个畜生罢了,跟她的安危相比不值一提。
风涟漪充耳不闻,已经走过去蹲在恶犬身边,试探着给恶犬上药包扎。
她之所以救它,除了它这身伤实在凄惨外,也是看出这狗看着凶恶,却颇有几分灵性。
果然,她靠近后即使恶犬那双凶目仍旧紧盯着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不善,却始终没有作出攻击的动作,即使伤口被药粉刺激的疼了,也没有逞凶咬她。
风涟漪顺利帮它处理好伤口后就收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看着恶犬猛地甩了下脑袋朝她呲牙,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了,你下次小心不要再被人抓到啦,听到没?”
说完,也不管它听没听懂,趁机又薅了一把,在恶犬龇牙咧嘴的恼怒中起身离开。
城内的情况基本探查完了,天色渐暗,风涟漪和李琰准备打道回府,走了一会儿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似乎路上的人都有意无意往他们这看。
风涟漪蹙眉,顺着那些人的打量看去,才发现对方看的居然是他们的身后。
她跟着扭头,就在那条被她救下的恶犬,不知何时一瘸一拐的跟在他们身后,看到她回头立刻警惕的停下,朝她呲牙,等她继续走了,它又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风涟漪不解,问李琰:“你说这狗想干嘛?”
李琰瞥她一眼,似笑非笑:“总不会是看上你了,想娶回家做媳妇儿?”
她一愣,气恼的锤他一下:“我说正经的呢!”
“呵。”李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薄唇勾笑:“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我都敢锤。”
还记得他刚回京时,她对他那股小心谨慎的劲,恭敬谦卑礼数周到,看的他碍眼极了。
还是现在对他无所顾忌的她顺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