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一处偏殿里，禇丰南紧张的看着墨凌，想问又不敢开口，只能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墨凌暗叹一声，淡淡地道：“禇老爷子跟你母亲，精神矍铄，身体健郎，你可以放心。”。
“多谢殿下！”禇丰南赶紧道谢。
“你哥哥和兄弟也挺好，有良田数百亩，虽算不上豪富，也能衣食无忧。几个侄子也进学了，但都资质平平，想要走这条路，希望渺茫。”。
“一分天赋，九分努力！这也是天意！”禇丰南并不意外。当年他在家的时候，这几个侄子已经进学了，确实愚笨的可以。
“禇家族里，倒是有一人不错，很有你的几分模样！连过县试、府试、乡试，如今是河西解元。”。
禇丰南浅浅一笑，“这肯定是怀远这小子！他在读书上确实有天份！”
“殿下，那个？她们现在怎么样？”他见墨凌东拉西扯，就是不入正题。难道是……，不会不会，他心里蓦地升起一丝不详预感，又赶忙掐断。
墨凌看他急了，微笑着道：“前罗侍郎所奏养育土豆的禇姓女子，名华年，应该便是令媛吧！”。
禇丰南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眼泪顿时涮的流了下来。
他哽咽着问道：“她们？她们好吗？”。
墨凌淡淡地道：“不好！”。
禇丰南心里一震，抬起头看着墨凌，满脸的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我说不好，是我以为。”墨凌忽地话音一转，淡笑着道：“她们可能觉得自己过得不错吧！”。
他把禇华年在镇上摆摊卖凉粉凉皮，早出晚归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禇丰南已经是泣不成声，连连道：“是我对不起她们，是我害了她们！”。
他不用想也知道，把两个女子逼得不得已要抛头露面去街上卖吃食，那原本的日子该有多惨！尤其是秦氏，虽然出身山野，但在家里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她哪里做的来这些？
“她们一定恨死我了！”禇丰南流着泪说道：“她们一定恨死我了。”。
“那倒没有！”墨凌道：“她们忙的很，估计也没什么时间恨你！哦，对了，临行前她写了信给你的。”。
禇丰南惊道：“她有信给我？”
墨凌道：“禇姑娘写的，她呢，字写的很差，所以呢，这个是她让我的侍卫代笔的。”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推给他。
“华儿给我的信！华儿会写信了！”他喃喃自语道。眼前，蓦然出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走路还不大稳当呢，就会甜甜的喊“爹爹！爹爹！”。
他抓起袖子摸着脸上的泪水，怎耐越擦越多！仰起头，看着殿顶的藻井，使劲让眼泪不要再流下来。
似乎好了些，他颤抖着把信封打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两张纸。一张上面学了两首诗，一张上面只有一首。
“柳外斜阳鹊鸦哀，故园依稀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江湖已是秋。他年若是同淋雪，也算人间共白头。”。
他把拳头咬在嘴里，挣扎着不让自己大哭起来。可是那股酸楚如洪水般一层层的涌来，那点微不足道的堤防，顿时被冲的不见痕迹。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满怀悲愤的哀嚎从偏殿里传了出来。
此时，外面的天空越发阴沉，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簌簌落下。
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隆昌帝着人找来墨凌，无奈地道：“你看，你没事招惹禇郡马干什么？现在他这个样子，回头安平郡主还不得来找朕的麻烦。好像是朕欺负他了一般。”。
墨凌淡淡地道：“父皇，没什么大不了的！儿臣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给带了封家信嘛！您说人家立了这么大功劳，什么也不要，就是送个信，咱们还不能答应啊？”。
“行行行，你有理！”隆昌帝揉着太阳穴苦恼地道：“反正啊！回头安平来了，朕不管，你去应付！”。
“好好好，儿臣应付！”墨凌憋着笑说道。
“哼，你以为朕怕她呀！”隆昌帝瞪了他一眼道：“实在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哼，以后你就知道了！”。
“儿臣知道啊！”墨凌笑着道：“所以儿臣才不急着成亲嘛！看来我跟父皇一样睿智。”。
“你，滚！”隆昌帝气坏了，抖手丢出一道折子砸了过来。
墨凌憋着笑接住，行了一礼立马就跑了。“父皇息怒，儿臣回去休息了！”。
禇丰南从偏殿里出来，已经很晚了。他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的从金水桥上走过。一步一滑，吓得从他旁边经过的刘御史惊呼道：“学士当心！”。
赶忙把他扶住，送他过桥。
禇丰南眼珠一动，道声谢，便摆开他的手，继续摇摇晃晃往宫门外走去。
刘御史看他眼睛红肿，神情呆滞，也是吓了一跳。旁边的郑御史也奇道：“今天这郡马也不知道怎么了？怪怪的。”。
刘御史沉声道：“郑御史，还请称呼禇学士！”。
郑御史却笑着道：“即是禇学士，也是禇郡马。没有禇郡马，焉得禇学士？”
“你！”刘御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皇亲国戚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不管你做了什么，别人也会觉得你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干净。
禇学士，可惜了！
安平郡主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在这里很久了。按照往常，禇郡马早该出来了。
可是今天，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天又开始下雪，那小厮就不禁抱怨起来。
好容易，禇丰南出现在宫门前。他吐了一口气，笑着迎上去，“郡马爷，您怎么才出来啊！”话语间，多多少少含着一丝怨气。
禇丰南看了他一眼，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就直接绕开他，继续往前走去。
这小厮也是个机灵人。当然不机灵也不能让他出门跟着啊！看禇丰南明显的不对劲，赶忙牵着马带着马车跟了上来。
“郡马爷，您上车，小的载您回去啊！这走着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禇丰南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小厮心里急得要死，还得不停的劝说。
一直走出七八里路，小厮不能忍了，大喊道：“郡马爷，下雪了，咱们回去了！”。
禇丰南一震，抬头看天，嘴里喃喃道：“下雪了！下雪了！”。
忽然那句“他年若是同淋雪，也算人间共白头”闪电般的从脑海划过，他悲呼一声“莲儿！”一口鲜血喷出，顿时仰面朝天倒在雪地里。
“郡马爷！”小厮惊骇欲绝，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