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向欣欣在同年龄段里无人能敌。
因为当时流行武侠片,她看完之后,立志也要成为花镇大侠,整天在院子要练飞檐走壁,没少气向省三。
向省三干脆因势利导,让她练沙袋,等到把沙袋打穿了就自动会飞檐走壁。
向欣欣最信爷爷的话,每天勤学苦练,手劲就这么练出来了。
当年的许诚根本打不过她,小孩子又不会控制力度,每次都把许诚打到哭。
即便过了21年,许诚还没有忘记当年面对向欣欣拳头的恐惧,以及视死如归的壮烈。
现在提起来,虽然许诚是笑着说的,挂断电话后,向欣欣羞愧的钻进了被子里。
许诚又发来微信:有时间的话,明天一起喝茶。
向欣欣秒回:好。
放下手机,向欣欣能感觉得到,她和许诚之间的隔阂少了很多,这是个好现象。
但是,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用许诚来拿到老宫灯。
时间,时间不等人啊。
许诚放下电话,往汤锅里撒了些盐,用汤勺搅动食材充分入味,汤的热气带出了香味,治愈人心。
这是向明生给的食疗菜谱,能增强体质,效果还不错,外甥女小鱼儿很喜欢。
许诚把火关小,转身走入客厅,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住房,分别住着妈妈周蕙兰、姐姐许梅、外甥女小鱼儿,以及许诚。
花镇的房价便宜、户型大又好,为了方便周蕙兰专门买的一楼,还送了一个小花园可以种菜养花,许诚还搭了一个秋千给小鱼儿玩。
家里布置的温馨,收拾的干净整齐,许诚是个恋家的人,工作之余最喜欢的事就是在家待着,收拾房间、做做饭、哄外甥女……都能让他放松,大学一毕业就想回家,是周蕙兰阻止了他,让他要在外面闯荡。
当时周蕙兰身体还算可以,不需要人照顾,许梅结婚前就先说明婚后要和寡母同住,也不孤单,后来她病了,许梅的丈夫被外派出省,一个月回来一次,许梅每个星期还要回婆家照顾,一人兼顾三家,许诚这才有机会回来。
拿到拆迁款后,许梅坚决不要,花镇的传统要求家业都属于儿子,她从小就接受着这种教育,有时候会觉得委屈,最终还是会选择遵守。
许诚决定在养老项目里给她对应的股份,又做主换了个大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既能照顾周蕙兰,还分担了照顾外甥女的压力,一家人住在一起其乐融融。
客厅里,周蕙兰和小鱼儿正挨着坐在沙发上,小鱼儿正在讲学校发生的事,她只有6岁,还不能理解外婆复杂的心理状态,只知道外婆心情不好,乖巧的拿出手工哄外婆开心。
一只纸鹤、一只纸青蛙,在小鱼儿稚嫩的童声里变成了故事的主角。
周蕙兰已经换了身衣服,含笑看着外孙女,眼神里满满的慈爱和担忧。
之前她的记忆也出过一些小毛病,比如丢三落四、忘记煤气灶上的开水、记不住一些老朋友的名字……
她以为是自己老了,现在知道,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不会有一天,她连儿女都忘记了吧。
又或者,她会连自己都忘记。
阿茨海默老人最后会像是误入了混乱时空里的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但她才55岁,还想看着许诚成家,还想看着小鱼儿长大。
小鱼儿讲完了故事,眼巴巴的想要个夸奖,可是外婆沉浸在对未来的担忧中,没有给出反应,只能小声的喊外婆。
许诚一出厨房就看到这个场景,知道周蕙兰心情低落,坐在她身边,拦住她的肩膀。
“妈,没事的,不是还有我们吗?”
周蕙兰拍了拍他的手,又摸了摸小鱼儿的脸。
“妈没事,就是听小鱼儿的故事入神了。”
小鱼儿赶紧握住周蕙兰的手,大大眼睛里都是坚定。
“外婆,小鱼儿考上大学后会赚很多钱,会一直陪着外婆。”
周蕙兰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忘记家人,趁着还有记忆,要好好的感受家人,多和她们说说话,多抱抱她们。
许梅从房间里出来,神情有焦虑也有些期待,刚和省里总公司通过电话,让她去参加竞聘,一个很有前途的位置。
这两年,照顾家庭的压力被分担了不少,让她在工作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从一个普通的保险经纪人,成长为花镇保险机构的负责人,手下也有十几个员工,又忙又累,但是很有满足感。
能去省公司工作,意味着更大的平台也意味着将和家人分别,尤其是年幼的女儿,本来丈夫就常驻外地,要是她也走了,就变成了留守儿童。家里的重担会全部压在许诚身上,怎么顾得过来,还有婆婆家,总不能让许诚去吧。
尤其今天周蕙兰的走丢,让她后怕又愧疚,如果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此刻看着沙发上正闹着玩的三人,许梅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许诚都快30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在花镇算是个大龄青年。之前也有过女朋友,决定回花镇就分手了,现在都过了三年,没看他有什么心思。
许诚长的高又帅气,正经工作,性格好又恋家,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怎么就谈不上女朋友呢?
如果有个弟媳,家里人会轻松不少。
闪过这念头之后,许梅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很自私,母亲和女儿是她的责任,怎么能想着让别人家的女儿来替自己分担,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默念以后有了弟媳,千万不能做这种事。
想完又叹气,家里条件明明不差,为什么总感觉很累。
“城子,得好好感谢人家向欣欣,明天我们去请向家人吃饭吧?再买上水果点心,老人家用的……”
许梅边说边在手机上做备忘,想着明天赶紧买了去上门感谢,吃饭的地想定在花镇最好的沐江酒楼,席面是最高规格八大碗。
周蕙兰也在旁边说道:“多亏了她,还害得人鞋子也湿了,多危险呀,她穿多大的鞋?”想了想又问:“她爸爸也回来了吗?向家爷爷总算是想通了。”
许诚让小鱼儿先去洗手准备吃饭,然后再低声解释,向家情况比较特殊,向阳生已经去世了,向欣欣现在不住在向家,这对祖孙现在势同水火。
周蕙兰听完之后叹了下气,向家父子俩的矛盾她能理解,许诚为了她的病回到花镇,她也生了一场气。
因为儿子就是要振翅高飞,不想让他窝在花镇,后来随着病情加重,许诚又准备在花镇开展项目,她也慢慢的接受了现实。
现在听到向家的事,庆幸自己及时想通。
“向家爷爷就是想不通啊,欣妹子有家不能回,可怜孩子。”
周蕙兰忽然想起儿子在社区也是调解的工作,试探的问了一句。
“你也劝劝灯笼向,人老了,不要再那么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重男轻女可要不得。”说完,忽然心中一动,看了一眼许梅。
对于这个女儿,她心里是亏欠的,善良心软的人会活的很累,她是如此,女儿也是如此。
许梅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心思,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感谢向欣欣,既要充分表达感谢,又不能让向省三觉得是在挑衅。
许诚沉默着,向家的事他一直都放在心上,尽管向省三让他不要管,但是……
出于朋友的关心,他希望向省三能够同向欣欣和解,中国人讲究阖家团圆、讲究家和万事兴,向省三是个及其传统的人,父子阴阳相隔、祖孙反目分离,怎么可能不痛苦。
许诚刚才就计划趁着这次机会,说服向家祖孙坐在一起吃顿饭,第一步踏出去了,后面的路就好走了。